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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是神笔马良———教灾区儿童写诗

发布: 2008-10-03 10:03 | 作者: 翟永明




这些场景也许是她们生活中的经历吧,也许是她们的想像。 “希望”这个字眼,现在让她们想起了平时注意到的一些现象,有些,也许是早就有过的愿望。总之,她们此时恨不得个个都是神笔马良,通过诗,她们的“希望”得到了安置。尽管夏令营之后,她们仍会回到目前简陋的生活安置点,继续震后的生活。

晚上,我拿着她们写的八首诗,与她们一起参加了联欢晚会。对她们的诗,我满意极了。从对诗完全没有概念,到写出这八首诗;我觉得这些女孩们聪明极了,重要 的是应该给予她们想像的空间。对她们的表演我也充满期待,虽然一听说要自已朗诵诗,她们开始再一次呻唤。但是当电视台前来录播时,她们却很乖地挨个朗诵, 可以说,全都朗诵得很好,没有娇揉造作,而是落落大方,又很纯真。

可惜的是,由于麦克风没准备好,面对现场的喧闹,她们的声音全被淹没了。我就像一个盼望桃李满天下的真正的教师,指望自已的学生能够压倒其他人,一举得奖。因此在那里跑前跑后,为她们最终没能展示出自已的才华而气得骂人。

没得到晚会奖品,但女孩们每人得到一包牛肉干,作为鼓励。让我吃惊的是,八个女孩一个接一个地跑到我面前来,把手上的牛肉干塞给我,然后又一个个跑了。顿 时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城市里的孩子们已很少有那么懂事了,更不知道什么叫感恩。他们得到的一切太容易了,因此觉得一切都天经地义。而这些灾区的孩子经此 大难,家破人亡,一贫如洗。别人的一点点关爱,她们就会珍惜和感谢。我突然一下觉得与她们有这样的缘份和感情,原来是我的福份。是她们给我带来一天(不只 一天)的快乐和享受,而不是我给她们。

晚会结束后,我们走出博物馆,准备回成都。这时,八个女孩突然一下从房里跑出来,围住我,她们一下就抱住我,把头埋进我的怀中,每个人都没说话,但是都把 我抱得紧紧地。我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直反复重复的一句话就是:“你们以后继续写诗呵,写完以后就寄给我看呵”。后 来,在一旁的朋友朱成说:“你看,诗人就是不一样,简直有情有义的”。

我偷偷拿走了她们的诗歌原稿,打算收藏。可是“收藏意识”如此强烈的馆长樊建川,岂能罢休。就在我登上大巴时,被他追了出来。我只得悻悻地从我的包里,拿 出那些稿子来还给他。为了安慰我,樊建川答应给我一份原稿和其他的复印件。我就要了陈梓瑞的“假如我是神笔马良”,这份手稿,现在被贴在新白夜的手稿墙 上,与那些八十年代我保留的诗人手稿们挂在一起。谁知道呢,也许有一天,她也会成为诗人中的一个。

回来后好多天,我都想着这八个女孩,想起她们的诗,想起她们拥抱我时的那种质朴。更多的是想到:谁来为她们提供那些诗中的“希望”:“很大的馒头”、“抗 10级地震的房子”、“许许多多的蔬菜”、“神奇的彩虹、”“明亮的眼睛”、“将医生变好”、“到最好的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谁是真正的神笔马良?是我 们这些在遥远的地方偶尔关心她们一下的人,还是当地政府?是那些行善的人,还是最终得靠她们自已?这个问题我们只能思考、无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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