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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死亡

发布: 2010-1-15 00:13 | 作者: 徐淳刚




       
       一个孩子会用橡皮擦掉写在本子上的“死”这个字。这个字也可能写在沙上,用指头画在手上,画在空中。
      
       关于永恒和死亡的问题其实都像是“规律”的问题。我也许对自己的死并不太感兴趣,而是种下一棵能活譬如说3000年的树,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一些比较长久的东西就够好的了!
      
       “庞涓死在此树下。”我对这种奇怪的死充满了疑问。一种关于死的问题似乎只能通过如此这样的环境或境域来提问和回答。
      
       人类对于死亡已经有不下10000种观念或态度。一个人如果致力研究死亡,那么他显然会取得成绩;如果他钻研插花,那他同样能取得成就。
      
       (有人专门写一部有关死的著作,有人专门写一部有关插花的著作。)
      
       在我们的生命中,死亡有时以专题的形式出现,有时仅仅是闪现,有时隐藏得是如此之深!
      
       “你真是死脑筋!”人们往往会借用死来表达活的想法。这其实不是借用,而是挪用。
      
       老子:“出生入死……”一旦人们理解了生死是自然的,人们也就变得释然。但是相信死神同样可以释然,相信上帝也是。但问题是,你到底有怎样的世界图几。
      
       当我思考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呢?世界还在,而我却不在了。但是,当我说我却不在了时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认为这个世界好好的,可是你熟悉的一个人突然死了,难道这个世界因此就塌下去了一角么?不是的。我们所说的世界其实是一个松散的整体。
      
       就所有的日常事实而言,死具有一种毫不含糊的客观性,但是客观和主观的接点在何处?你能写出x的两个笔画,却写不出这两个笔画的交点。
      
       “人皆有死”是人类理性时代以来的观点,澳大利亚土著居民却以为死有某种神秘的原因。在这里,没有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或者说,错误和正确的土壤还没有找到。
      
       “有一种生生不息的宇宙精神,生生不息的自然力,一种永恒的回归……”难道我真的要避开神或上帝?在这里,我看到我个人的立足点,世界图几。
      
       人们通常所说的事实当然是说日常和科学的事实。人们承认的不是某一个事实,譬如死这个事实,而是譬如说夜晚、出生、哭泣、满月、吃喝、成长、变老、死亡、悼念、遗忘……这一大片事实。(一个割草的人不会一次只割一根草。)
      
       我们也可以这样问:为什么死会成为一个问题?人们在什么时候才会问问题?是在有疑问的情况下么?他的疑问是真的么?
      
       人们会接受种种有关死亡或永恒的教育,但是最早的事情是怎样的?将来呢?你立即会发现这是一个天大的圈套。(一种时间化的历史的解释能够缓解我们的恐惧,带给我们思考的喜悦。)
      
       维特根斯坦:“我的身体从未在消失一段时间后又重新出现。”那么,为什么我们不恐惧或思考自己的睡眠呢?
      
       死。我们有时会想像一道深渊,我们对它会有种种的猜测,但是如果我们掉进去,那就永远也别想上来!
      
       (“一个人在掉下深渊时会说什么?”“啊!的一声……”“我不知道,我没有听到……”)
      
       几乎任何东西都能致人于死命。这说明了什么?人们也可以用各种东西来发家致富。
      
       请想一想:墙上有一个洞,别人问你:“你能钻过去么?”于是你立即会设想这个洞是否和你的身体匹配。但要是我,我就得问:“你说的墙在哪里?是不是真有墙?”……但是,无论怎样,我还是会做你那样的设想!
      
       “死是不可能有漏洞的。”这肯定是正确的。一个漏洞本身不可能有漏洞!
      
       “维特根斯坦,你以为你会逃离死亡么?”“我不能说。我不知道……”也许,怀疑论只能出现在人类智力足够发达的时候。但是能达到这个地步也证明我们的世界图几变得非常含混,从而缺乏那种早先的单纯和清晰。
      
       (早先的单纯和清晰也许是:我们不会真死,万物都有灵魂。)
      
       如果人们深怀恐惧,那么人们就不能思考死。既不能理智地面对,也不能豁出去,冲过去。恐惧和理智在我们的精神中有不同的位置。
      
       如果人们开始谈论生活,那么人们也就会谈到死。“你对死怎么看?”“哈哈!你算了吧!”
      
       如果生命是一出悲剧,那么它也就是一出喜剧。我记得很早的时候看过一个电视剧,一个人临终前嘱咐他的朋友将他的骨灰撒进大海,但是他的朋友在撒他的骨灰时,风却将他的骨灰吹了回来,吹了这个朋友一脸……悲喜剧永远是生活的戏剧。
      
       如果你的生活给予你过多的具体事物,譬如人,树木,椅子,狗,那么你所以为的事实就是这些东西。它们就是上帝。
      
       “我知道我活着,我也知道我会死……”我是如此理智!难道人是理智地活着么?
      
       (“如果我天天都去上班,那么那栋大楼必然存在。”——难道这就是生活?)
      
       我的人生就像是在和高手下棋,这是一盘死棋,我该怎样下,能下多久,我并不十分知道。(我记得两部电影的名字,一个叫“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一个叫“与魔鬼打交道的人”。这肯定是两部非常有意思的电影。)
      
       人们决不会去以命相搏,验证死这一事实。人们有的只是遭遇、回想、观察、猜测、谈论。
      
       “我现在就死,我倒要看看,我能不能还魂转世!”我们知道,这确实是在开玩笑。
      
       对我来说,死在很多时候是一个人际问题,在其它时候又是一个自然问题,在另一些时候什么问题都不是……一件事实会有1000种不同的表现。
       一个人怎样才能将“齐物、齐生死”信以为真?他的精神世界中必然有许许多多的事物,有“自然而然”这种东西。
      
       在我们的生命中,死亡所占的篇幅是如此之小,但它却是一个有力的结尾。简直可以说是豹尾。但是,豹子呢?(“窥一斑而见全豹……”)
      
       人们在无法忍受生活的时候会上吊、跳楼、喝药。一只狗在得了脑溢血后就会把头往墙上撞。为什么?
      
       人对死这件事是有感情的。如果我们的亲人死了,我们就会痛哭,而不是想:“难道他真的死了?”我们的情感和理智在生活中具有不同的作用。
      
       (一个人在思考死时的表情和在哭泣时的表情是多么的不同!)
      
       人们会以为上帝这个存在过于虚幻,完全不是事实,从而在这里得不到任何意义。人们也会否认日常世界的事实和意义,从而达到另一种虚无主义。
      
       当我们思考死时,我们正陷入一种事实和意义的混淆,一种极其可怕的混乱。
      
       事实和意义的界线在何处?你有怎样的世界图几,你就有怎样的事实和意义。
      
       失去孩子的妈妈会重新微笑起来。但是一旦她想起自己的孩子,她为什么又悲戚呢?
      
       庄子妻死,庄子鼓盆而歌。当我们的亲人死了,我们能不能这样做?你可以想一想什么是观点,什么是故事。(一个观点就是一个故事。)
      
       死在我们的生活中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肯定是一个重要的角色。但是要是一个人不思考死而只管赚钱,难道他就错了么?他不赚钱而只想着死,就对了么?
      
       “如果一个人死了……”我们所说的“一个人”通常是指他的正面还是他的背面?他的侧面是怎样的?他有多少种表情和姿态?
      
       叔本华说,感觉到生命的无常是一个人成为哲学家的标志。以往的哲学似乎总在寻求永恒的东西,本质的东西。但是本质的东西有多牢固,变化的东西也就有多持久。
      
       死是一个哲学问题么?什么是哲学问题?它在很多情况也许只是一个语言问题,或者生存环境问题。
      
       “××永远活在人民的心中!”我们知道××和人民和上帝具有完全不同的意义。
      
       死是一个界线问题。我们已经谈了很多的界线问题。这个界线也许不是能画出来或画不出来的问题,而就是一个界线。(不是《逻辑哲学论》,也不是《哲学研究》。)
      
       什么是界线?它会引导你说:“一清二楚,我能画出来!”在某个时候你又说:“太麻烦了,我画不出来!”
      
       你装修过房子。你是怎样指挥工人将一幅画挂到墙上去的?“再高点儿!再高点儿!……不!下来一点儿!好了!”然后你就习惯了这幅图画。甚至有时忘记它。
      
       人们通常所说的死就是一幅图画。但图画在这里的意义是在它的背面。但是人们决不会将一幅图画翻过来背面朝外挂在墙上。
      
       “死就是……”人们会失机忙慌地想得到一个判断。“苹果就是……”“上帝就是……”
      
       当我思考死时,我就像一个小偷想撬开人家的锁子,但是这个锁子可能并不是装在门上!不是别人的门,也不是我自己的门。
      
       当我思考死时,我就会面对我的困境,这种困境或许并不是我不知道我不再存在是怎么回事(我可以类比着想,虽然类比会出错),而是我总想给出像门一样的一种形式,但这种形式却和门毫无干系。
      
       (我在网上看到非洲人将棺材做成了鱼的形状,按照这个思路,也可以做成鸟的形状,狗的形状,或随便什么形状。)
      
       当我思考死时,我是在干什么呢?我似乎是像老农一样,用一根稻草将别的稻草捆住了,为了防止稻草散开来,为了把稻草带回家。
      
       人们有没有一种生命的整体感?如果我有生命的整体感,那我也就有世界的整体感。但是我显然知道整体这两个字应该用在什么位置。
      
       当我思考死时,我就是在把头往墙壁上撞,我知道我是有头的,我知道我的痛!
      
       我也可能是胡乱撞,就像一只鸟飞进了屋子想出去,在窗户、门、墙壁上乱撞。但是我又不是什么情况下都在乱撞。(我也可能是假装着往棉花上撞。)
      
       我见过一道门,门板不见了,所以人家用砖头把门堵住。这个房间当然不再有人居住!
      
       “你肯定得从那道门里经过,但是你却看不到那道门!”奇怪,如果说到门,我会想到房门,院门,电车门,电梯门……我不知道门是一种东西还是很多东西。
      
       “有一道门,到处都存在,但你并不是随时都能看见它!你最终看不见它!”我立即会想到它也许不是门,而是譬如说铁丝网,我撞在上面,弹了回来。
      
       “死亡是有弹性的!”人们会这么胡说八道么?这是不是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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