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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牌的力量——读洪峰新作《梭哈》

发布: 2012-11-15 15:16 | 作者: 黎江



        信仰缺失的年代,追逐欲望、表现欲望成了人们对付生活的一种刚需。细节上看,《梭哈》透露出的是一场无休止的当下市井场景。一群“高级动物”素颜登场,在贩夫走卒的庸常日子里相互温暖或自我抚摸,各种情感元素掺杂进人性的虚无。那种一地鸡毛式的、潮湿灰暗的、异味刺鼻的、嘈杂混乱的、冗长而腐烂的气息伴着各种利害关系纠缠一起,以至于像青春、热情、幻想、追求这些东西也都在时空变幻中抽象成了令人压抑的生活符号。
        空虚背后的底牌究竟是什么?冥冥中谁在点缀谁在操纵?作者乐此不疲对诸多微妙的生存尴尬细节做处理,所有暧昧的含糊的场景,都好似在显微镜下被放大,显得清晰而脆弱。时间在推敲,人人都在观察牌面,人人都在等底牌。物欲横流之下,这个真相其实是一种很简明的关系:不是你为别人制造,就是别人为你制造。 
        当人们普遍处在一个低气压的生存空间,即便是身处家乡的水土,也会有不相适宜的时候。凡夫俗子们同样也不存在任何幻想,在一个性小康的时代除了饱暖思淫欲还指望文艺园地里开出什么新鲜的花朵。理想主义的读者总觉得世界上真有魔术棒似的东西在暗中指挥着,新事物从天而降,让人无论悲喜都仿佛措手不及的样子。文学引发的社会舆论是主流培植的,真实的民间生活是自发流淌的,这矛盾永远是问题也永远不是问题。
        事实上,最乏味无聊的市井日子才最容易把时间和空间拉长,甚至增加生活的丰盈度,波澜不惊是无法忍受的,但找寻刺激过了度也是无聊的,这种无尽的光明和黑暗给作者提供了新的精神参考。洪峰用一种圆形的囫囵结构叙述,文本表面上没有主线,但小说内里却链接者无限纷杂和无限曲折的树杈。其中情欲是一条四通八达的路,所有的人物都是平面化的,既没有突出强调谁,也没有苛刻怠慢谁。不再刻意去“塑造人物经典形象”,洪峰将这一传统文学认知打乱,自由自在将人物之间的关系来了一次情感沙盘推演。把一个个成年人内在的情感张力以及骨子里绽放的欲望不动声色交织在一起,桃花朵朵开,把引车卖浆之流那种压抑的闷骚感准确点中了穴道。
        经济越发达,社会越进步,人们需求越细化,因此在强大的传统文化背景的“道德”压力下,很多人不敢轻易表达自己的性感本能。小说结尾的整理(从8到A之后的“梭哈”一章)仍在作者的推演范围之内,人们终会发现,谁都不善于见好就收。这是一个把握度的问题。这与人生阅历经历并无特别的因果关系。说到底,还是阶段性的欲望和局部的思考方式在操控麻痹着一切。
        人们生活在一个欲壑难填的时代,人民的性生活充满阳光,有数量有质量。至于那些坊间荤话,“男人有钱就学坏,女人变坏就有钱”、“会玩的玩嫂子,不会玩的玩婊子”、“一生不操三个逼,活着不如一只鸡” 等糙话基本概括了中国人的现实,许多问题不需要解决,它取决于人们活性质生活对的判断,更取决于人们对自身价值的判断。复杂和变化永远比简单更有趣。如果想从这些歪理中获得形而上的东西也不是难题,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形而上最自然的方式就是形而下。这道理不难理解但很拧巴,就象你不能叫“小姐”有认知能力去理解《阴道独白》这样的纪录片内涵。
        梭哈是游戏,也是赌博,更是部分人的生活态度。赌博的目的,并非单纯为了赢钱,更多是为了找刺激。刺激能够满足精神上的需要。作者没有提前设置一个完整的叙述框架,但写着写着貌似一下就有了结构性的把握。落脚点和归结点都在形而下的生活,浅入深出的故事氛围。如果说,生活本身是一场赌局,对自己实施心理建设是必要的,因为人都有好胜的天性,性格和人格越完善的人赢得生活的机会就越多,需要认清自己与生俱来的特征和自己的局限,它可以引导你突破重重障碍,进入一个超越你固有想象范围的境界。小说里,急躁易怒的三哥、矫揉造作的宫作家、得过且过的韩文玲、内敛而闷骚的白芷、粗俗荒诞的大脑袋夫妇、善良美丽多才多艺的雅芝、粗中有细的大肚子、患得患失的王老皮;而同样是女子,却也有老练狡黠的刘吉,破罐子破摔的亚亚,稀里糊涂的女孩小青;控制能力差意志不坚定的人,如拼命三郎愣头青的卡卡,吊诡变态、性格多重的王老师(谁能想到他生活中扮演着洒脱的儒雅之士)等等,真是林子大什么鸟都有。而生活恰恰专治各种不服规矩和桀骜不驯,必须对生活报以敬畏,有发自内心的谦虚,才有成为赢家的可能。说穿了人是很容易与自己妥协的动物,重复的庸俗和百无聊赖也说明人们的智商情商到了黔驴技穷地步,因此唤醒沉睡的诚信、真挚和良心就成了一个技术性难题。就正能量啦。
        《梭哈》里,洪峰还谈到一个根本问题:和金钱物质纠缠在一起的两性关系缺乏人性的动机,但似乎又没有要重新调整的必要;不和金钱物质纠缠在一起的两性关系具备人性的动机,但却有必要重新调整。后者是为了穿越某个更辉煌的高点。譬如当年西方的“性解放”潮流,女人的觉醒在于努力发现自己的身体,她们寻求的是主动得到和男人同样的精神领袖位置,她们没想过用出卖和依附去完成这个过程。因此性行为和金钱物质基本没关系,也依次达到了目的。甚至可以升华为真正的情感。中国的国情就很难说,小说里的芸芸众生,能做到不受传统排斥同时又保护好自己精神层面不受伤害就难能可贵了。
        小说最后的意味归向这样一个平台:人类在欲望面前处境相同,谁也不比谁高尚多少。事情的关键仅仅在于谁做的更符合道德伦理上的规范。至于感情,作者本意是越单纯越好,越顺其自然越好。人类的感情极其复杂而微妙,但同时人类自身的诸多毛病却是永远发现不完的。从传统意义上讲,中庸这种品性是需要有强大的控制力才可以完善,但它只适合于真正悟透生命的人。
        洪峰近年来的新作题材贴地飞行,讲故事的手法却像流行乐串烧,如行云流水天马行空,不但即兴而且及时,用最具活力的口语演绎出生活原汁原味,是洪峰讲故事的特点。单就概念性阅读来说,他的新作仍是近年流行小说中不让的翘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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