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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智慧与力量:罗伯特·布莱其人其诗

发布: 2011-5-19 23:22 | 作者: 张文武编译



        罗伯特·布莱,1926年12月23日生于西明尼苏达州,父母都是挪威人。1944年,他加入海军部队,在那里度过了两年时光。他曾在圣·奥拉夫学院学习了一年,之后转到哈佛,并在那里加入了当时著名的作家团体,团体成员有唐纳·霍尔(Donald Hall)、艾德丽安·里奇(Adrienne Rich)、肯尼思·科赫(Kenneth Koch)、约翰·阿什贝利(John Ashbery)、哈罗德·布罗斯基(Harold Brodsky)、乔治·普林顿(George Plimpton)和约翰·霍克思(John Hawkes)。1950年,布莱从哈佛毕业后,在纽约过了几年上顿不接下顿的生活。
        
        1956年,他获得了富布莱特奖学金(Fulbright),得以去往挪威,将很多挪威诗歌翻译成英文。他发现很多重要诗人的作品在美国都没有什么影响力,便决定在美国创办一本关于诗歌翻译的文学杂志。于是,《五十年代》、《六十年代》、《七十年代》便相继出现了。布莱通过它们向同时代的作家介绍了许多重要诗人,这些杂志曾刊登过很多关于美国诗人的文章,也发表过很多针对某些诗人的羞辱性言辞。这段时期,布莱和他的妻儿生活在明尼苏达州的一个农场里。
        
        布莱是位积极的反战者。1966年,他同别人一起建立了一个反对越南战争的组织,号召众多作家来反对这场战争。他的《身体周围的光》(The Light around the Body)一书获得了国家图书奖,他把奖金全部捐给了反战运动。而不久前的伊拉克战争,也令这位大诗人十分愤怒,他于2002年8月写下了《呼喊与回应》(Call and Answer)一诗,以示抗议。
        
        布莱最新出版的诗集包括:《死亡让我失去了什么?(散文诗集)》(What Have I Ever Lost by Dying? Collected Prose Poems)、《多欲的灵魂之沉思》(Meditations on the Insatiable Soul)、《吃词语的蜜》(Eating the Honey of Words)、《清晨诗集》(Morning Poems,名字源于William Stafford的一个写作实验——每天早上写一首诗。这本集子重温了布莱在西明尼苏达农场度过的童年时光,里面洋溢着奇异的智慧与温情)等。
        
        他的第一部“大部头”著作——《铁约翰:一本关于男人的书》(Iron John: A Book About Men,大陆译为《上帝之肋:一部男人的文化史》)被翻译成多种语言,畅销全球。他的第二部“大部头”《兄弟社会》(The Sibling Society)也在美国引起了全国范围的讨论。
        
        布莱曾出版多部译著。他也编过很多好书,其中包括:《插上翅膀的生活:梭罗诗歌散文集》(The Wingéd Life: Selected Poems and Prose of Thoreau)、《1999年度美国最佳诗歌》(被誉为最权威的版本)等。
        
        布莱被称为“深度意象派诗人”,也有人称他为“新超现实主义诗人”。他与詹姆斯·赖特(James Wright)一样,都是中国古典诗歌的推崇者,崇尚神秘与自然之美。布莱的诗歌关注那孤独、黑暗、寂静的、与世隔绝之世界,另一个世界,被遮蔽的,看不到的世界。他常描写田野以及乡村的建筑物,因为它们是“敞开的”,更接近存在。布莱在《雪地中的寂静》(Silence in the Snowy Fields,1962)一书中引用了雅各布·伯麦(Jacob Boehme ,1575~1624,德国的一位著名神秘主义者)的话作为引语:“我们都在那个外在的‘我’中沉睡。”布莱在诗中向我们呼唤:“让那个内在的‘我’醒来吧,醒来吧!”读了他的诗歌,人们常会感到迫切需要挖掘存在之另一维。
        
        在随笔《死去的世界和活着的世界》(The Dead World and the Live World,1966)中,罗伯特·布莱将诗歌的意识分为两种不同的类型:一种是带来“人类内心的消息”的意识(“忏悔型”诗人的诗歌意识即属此类);一种是带来“宇宙的消息”的意识。第二类诗歌要求诗人深入内心,“回到头脑深处”,在这种“深处”,诗人可能会发现布莱所说的那些 “跟自己有关的坏消息,以及长期以来被自己凌乱的理智抵御的极度的痛苦”(《詹姆斯·赖特的作品》,The Work of James Wright,1966,第66~67页)。然而诗人不能停在那里。他或她必须不断深入,“穿透自我……同时意识到诸多别的存在”(《死去的世界》,Dead World,第6页)。最终,诗人将抵达那样的深处:在那里,“头脑中的世界与外在的世界”并存于“同一时刻”(《死去的世界》,Dead World,第7页)。诗歌便在这感知的时刻,在这感知者与被感知者相互作用的“主体之瞬间”(subjective instant),结晶成形。
        
        这类诗歌意识(又可称之为“合并的意识”)试图将自我、他人以及文化的和实体的世界整合为一体。在美学上,这种“合并的意识”认同直觉和主观性,精神上的整合是其首要目的。这种“合并的意识”与隐喻不同,隐喻更为概念化,是从修辞学角度建构的东西,它的喻旨与喻体泾渭分明,而“合并的意识”则将喻旨与喻体糅合在一起,而且常常是糅合在看似矛盾的形式中。光源自黑暗,且没有清晰可见的源头;水平面会突然伸向垂直于自己的深渊;而在某些外在的建筑物如房子中,人的身体变成一座房子,人自己也可以进入。明显对立的东西,特别是内在与外在,精神与肉体,作为原型的“男”与“女”,逐渐融为一个有机的整体。由此,诗歌变成了“合并的意识”之延伸,创造它并诠释它。永远没有“抵达”,永远处在“生成”的过程中,“合并的意识”不断扩大;深处的跃动的意象为这一“生成”的过程赋形,并且从不去打断它。
        
        在与外在风景和谐地融为一体之前,内心风景的整合非常必要。这种整合的实现,需要一个缓慢且时时伴以痛苦的个体化过程。这种过程在布莱的诗歌中常常通过一种自然界的旅行得以体现。“所有的诗歌都是旅行,”布莱说,“最好的诗歌是长途旅行。我喜欢那些向着另一个世界旅行的诗,那个世界可能会是一处有如蜜蜂翅膀一样被忽略的地方。”(《诗选》,Selected Poems,第88页)值得注意的是,布莱的第一本书《雪地中的寂静》,是以一次汽车旅行开始的,说话者在中西部的某处穿行,并在此过程中将风景内在化。
        
        自然界的旅行,一直是是布莱作品中那更为重要的精神之旅的延伸。然而,自然界的旅行是线性的、可以完成的;精神之旅却没有目的地。它是一种个体化的旅行,总是在不断发生。随着“合并的意识”之生长,内在与外在的能量逐渐合而为一,主体的时刻不断扩展,而固定的分界线,也随其周围那不断波动之世界的能量震动而消弭。对孤立事物的识别,让位于世界内在化所依赖的的那种互动,每一个向心的举动都在将诗人不断扩张,以至于他的作品可以从不断变大的精神的仓库中不断涌出。
        
        布莱喜欢的诗歌是这样的:它能让人联想到大量有待释放的能量。而他本人的诗歌完全符合这个标准,它们贯穿着这种“有待释放的能量”,布莱似乎一直在借着这种能量来实现黑暗与光明、“内在”之我与“外在之我”的整合。在日益工业化的现代社会中,这种意识对于抚慰人类的心灵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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