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这里
认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08-05 02:10:36 / 个人分类:随笔
查看( 220 ) /
评论( 4 )
TAG:
- 陈青 发布于2009-08-05 02:11:30
-
无患子高高的树端坐有鸟窝,骑电动车的男子经过时忽然回头一句“那是喜鹊窝。”大街上抬头看鸟窝大概是不会有人飞来这么一句的,于是有暗喜。只是想问他,怎么知道这是喜鹊窝不是乌鸦窝的?可惜人已远。边上的小林子里突然飞出一只大鸟,翅膀擦着枝叶的动静竟然很大,也不知是个什么鸟。这园子里好像有好几种鸟,白的灰的灰白的都有,一会儿就扑棱棱地在好像是活的水面上飞。三角枫上有很多虫子留下的空壳,里面是不是飞出去了蝴蝶?也不知道。看着像留在沙滩上的空贝壳。栾树上的一枝小丫被边上的老农随手一掰丢到了地上,忙拣起来看个究竟,上面竟密密粘满了黑黑的虫子,一问说是蚜虫,吓一跳再问,“那…上面不会也都长着吧?那…树没事的?不会死的?”老农看都不看我一眼说,“会打药的,没事。”知道的就是比不知道的心不慌。远处塘子里的水波,阳光下也谜一样晃。
樱花真好看。我只会说樱花真好看。老农说,有早樱日本晚樱,有先开花再长叶子的也有先长叶子再开花的还有边长叶子边开花的。就一株株对照着去看。心上却想着
……说是日本樱花开得最是好的时候,年轻女子自杀的也多。就像有人写诗,说听得桃花落也是轰然一声巨响。好看的东西没了,有人就觉得听见轰响,少女成了老太就是这种轰响。冷不丁被高楼落下的一个重物击得差点脑袋开花,一个男人和无常这样擦身而过一下,他的生活竟从此完全改变,像一粒棋子儿突然从棋盘上飞了出去,居然离家在一个不远的街角一人独居了二十年,就那样远远地悄悄看着熟悉的妻女。当然,这是个小说。小说是虚构,但却是用虚构来尽力抵达真实。而虚构并非虚妄。佛家说虚妄是贼,说,“譬如有人,认贼为子,其家财宝终不成就。”可是庙里的平安钟敲三下就要十块钱的。只不知,这三下钟声是敲钟人的虚妄呢,还是这十块钱是佛的虚妄?还是,佛还是不虚妄的佛,只是守了这佛度世的人终究难免落了一场虚妄?这世间,有人不敢看月亮,有人不敢看落花,有人不敢听一支曲子,有人因为一个电话里朋友冷漠的声音纵身高楼一跳……人心如此幽微……就好像,春天,对于从事物候学、观察自然现象一天天变化的人来说,是从天地之间光的增强开始的,而寻常人的眼睛难以抵达那个视觉极微妙的临界之地。而古人所谓“审堂下之阴而知日月之行阴阳之变,见瓶水之冰而知天下之寒鱼鳖之藏”也早已不是今人观看世界的方式。(是的,手机短信每天可以收到气象预报,三天之内基本正确。)即便还是有这样的观看,去年十二月我见到的那只白蝴蝶,和眼前停在紫白色鸢尾花上的白蝴蝶,一个是在冬天,一个是在春天,怎么说呢?……再譬如说,如我这般来一个园子认真认树,有人看来也定是匪夷所思(是有些呆蠹蠹)。这人间的人,有人认树,有人认书,有人认理,有人认情,有人认事,有人认人,有人认心性,有人认关系,有人认银行取款机,有人认某个挂着牌牌的屋子某个职务的位子,有人认某个党某种意识形态某个什么中心,有人认命,有人认佛,有人什么都不认……好像都没得说。就像一个什么树都有什么鸟都有的林子。只是看看,其实都是好看的。川端写过有个一休和尚因缘物语里的故事说,有一天一休看见一头牛掉进了河里。 因为先前说河掉进牛肚子里了,所以现在又说牛掉进了河里。有人就责难问他道:什么叫做河掉进牛肚子里?一休回答说:我怎么知道呢,不过,前人大概是说牛吞了河水,所以可以说是河掉进牛肚子里。真有意思啊。这不就是说,要理解因果报应是逃不脱的?牛么总会走到河边喝水的,不是此处的河就是彼处的河,人么在桥上走桥走人不走,水么在桥下流桥流水不流,水呀……原来都在牛肚子里了。原来……原来到处都是看不见的落到牛肚子里的河。
老农一言不发地走在身边,看看树,掰掰叶子,看上去也在发发他自己的呆。他可是听不见我心里这些野马在跑。来到一个土园子,野马还真是更容易跑得没影儿了。“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这里的“息”自然是多过了外面水泥大街上的,所以怪不得石头想事儿。(河也落进石头肚里了)。
白蝴蝶飞走了又飞回来。鸢尾花边上,西府海棠、垂丝海棠开得正是好时候。好玩的,古书上说,“红梨花接海棠成西府,樱桃树接海棠成垂丝。”读书人痴问,难不成这海棠是男主,樱桃树和红梨花皆是小妾,这西府和垂丝都是海棠家的儿女?果不其然。再往下想开去些,这人间呀,男女婚配成夫妻,这夫妻的作用和这结成的家的持久呢,却不是完全均匀地分布在那些因婚配而成对的人们中的。于是呀,想到这种被叫做海棠的花,古人说是断肠花,说是——“昔有妇人思所欢,不见辄涕泣,洒泪于北墙之下,后湿处生草,其花甚美,色如妇面,其叶正绿反红,秋开,即今之海棠。”——不知这为相思折磨得首如飞蓬的思妇,是红梨花呢还是樱桃树?故事呀真是好玩,记得了它,看着花儿就觉得原来人心的隐秘呀古人都悄悄说在一个名儿的传说里了。看花是花,看花不是花,看花还是花。这条看不见的路谁都只能自己走。
Luoluogu满地都是。写不出来字,只能拼出小时候家里老宅角落孩子们采它来小心扯扯叶子放在耳边晃呀晃听声喊它们叫luoluogu(捋捋鼓?)的音。旺盛的求知欲下终于探得人家学名叫“婆婆纳”…匪夷所思极的名字,可是多好玩的名字呀…婆婆纳,婆婆“纳”来做什么呢?一株无名的野草是自在自为的,可一旦有了名儿,后面就有一种和人的关系在了,人为什么叫它这个呢?究根进去,就有一个说法在的。言辞是座桥,抵达物一如抵达人。小时候玩的草今日才疑问了它的名,即便这问是无可解的问,可是有疑了,哪怕是如此一个小小的疑,这世间对人就多出一种好玩和好奇,这好奇就带来一个新鲜。带着新鲜总是个好事情吧。
白花早樱,色相饱满,恍若非人间物。树下拴两条嗷嗷叫的大狗。主人不见。狗对我叫,对它晃胳膊还叫。路边棕榈去年的枯叶还兀自耷拉。它们此时此地不必被修理得好看,待卖掉了拿出去种才会被拾掇整齐待嫁新娘般收拾起来(这是我愿,事实不去管它。)但便这样也还是好,任其枯荣,底下便是荒草一片,很是对景。(一对景的东西,就有动人。物尚如此,不必再论人了。“独坐敬亭山,相看两不厌”。要能不厌的东西和人,实在是难。把话说回来),近路边树下新扎了三两张长条靠背木椅,想来是时节好了,早早晚晚树间坐坐诱了人心。工人有在门口土堆蹲着抽烟的,“今天种大树。”有人在边上说。
大路上了。沾了厚厚一层泥的靴子走在大街上不看也知道乍人眼。可是春天的太阳大树大路上,姑娘们那紧身黑袜裹牢的黑乎乎的小腿倒是乍了我的眼。一路继续认树…朴树…栾树…红枫…枸树…这个不知道…不知道…这个好像红叶李…这个广玉兰…女贞…枫香…梧桐…桃花桃花樱花…早樱晚樱早樱…进了小区,随意在楼间晃着看树,一个转弯猛撞上一株长到某栋楼前三层窗上的樱花…像是撞了个猫着的梦。md,好看成这样。听见一个声音咕噜水泡一样冒出来,嘴角随即却起了个笑。低头。过了。
- 陈青 发布于2009-08-05 02:13:49
-
楼道口房东老先生几日前随手把我搁了一个多月没做成菜吃掉的长了芽的土豆埋在一个空盆子里,凑身过去端看,长得毛好的,细细的绒毛都一片精神。
回屋翻书,兹录好玩有趣如下——
虞美人草: 虞美人自刎,葬于雅州名山县,冢中出草,状如鸡冠花,叶叶相对,唱《虞美人曲》,则应板而舞,俗称虞美人草。
怀梦草: 钟火山有香草,似蒲,色红,昼缩入地,夜半抽萌,怀其草,自知梦之好恶。汉武帝思李夫人,东方朔献之。帝怀之,即梦见李夫人,因名曰怀梦草。
甘蔗: 宋神宗问吕惠卿,曰:“蔗字从庶何也?”“凡草木种之俱正生,蔗独横生,盖庶出也,故从庶。”(读至此处哈哈大笑)顾长康啖蔗,先食尾。人问所以,曰:“渐入至佳境。”
杨柳: 隋炀帝开河成,虞世基请于堤上载柳,一则树根四出,鞠护河堤;一则牵舟之女获其阴樾;三则牵舟之羊食其枝叶。上大喜,诏民间进柳一株,赐一缣;百姓竞献之。帝自种一株,群臣次第种之。载毕,上御笔赐垂柳姓杨,曰“杨柳”。
花癖 : 唐张籍性耽花卉,闻贵侯家有山茶一株,花大如盎,度不可得,以爱姬换之。人谓之“张籍花淫”。
认——有认识辨明之意,比如认树;有认为当作之意,比如认树;有承认之意,比如认树。一二意容易明白,第三意难以言传。
认真画了一条纳西古象形文字。其间有人,有人间游戏,有花树,有大地和地上之草,有人之屋,有屋上之门,屋外之远山,远山上之高天明月……这些符号合成了一个自然和人的生动体态,表达了一个人的美好意愿,不知您是否可解?如您能解,您即是解了古人造字是如何缘了一个对自然活泼泼的“体认”,而今人又如何只知功用失却了这“体认”。随之而失的,会是什么呢?
大地常新。我们实该为此额首称幸。
200803
- 海客 发布于2009-08-05 02:17:21
-
怀梦草: 钟火山有香草,似蒲,色红,昼缩入地,夜半抽萌,怀其草,自知梦之好恶。汉武帝思李夫人,东方朔献之。帝怀之,即梦见李夫人,因名曰怀梦草。
----------------------
有此等好草 ?我想批发一批
- 陈青 发布于2009-08-05 02:21:14
-
想得美
不过,想想不也挺好的 ?
那就想吧,此时正是该想的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