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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学家旅美的“闲情偶寄”

发布: 2015-3-26 09:05 | 作者: 陈定家



        有位朋友曾向我打探杜老师做学问的秘诀,我说杜老师没有什么秘诀,如果一定要说有,那恐怕也只有一条:“三更灯火五更鸡”。朋友疑心我在敷衍。后来在我的博客上看到杜老师的文章,得知他每日四五点起床写作,一写就是几个小时,朋友信了,在博客留言栏中说:“祖狄发奋图强,不忘闻鸡起舞;今若有鸡司晨,必是‘闻杜而鸣’。”杜老师的山东老乡有句名言:“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对于杜老师来说,忘记或放弃写作,当是“违仁”之举。即便在美国快餐速食、车马劳顿,他也总能见缝插针,及时记录所思所想和所见所闻。杜老师与女婿分享灯光的故事可以说就是一个现代版的“闻鸡起舞”。杜老师的女婿是一个喜欢挑灯夜战的“夜猫子”,而杜老师则是一只典型的“早起鸟”。这翁婿二人十分默契地共用一间书房,往往是凌晨三点的时候,年轻人准备关灯睡觉了,老人家却披衣而起,在灯光下始了新一天的笔耕。
        我的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摆着杜老师签名赠送的38本书,它们有的是我求学时用过的教材,如《文学理论—创作论》;有的是我做课题的参考书,如《价值美学》;也有的是我给社科院和中科院的研究生们上课用的教本,如《文艺美学原理》。它们都是我学习和工作的良师益友,但这本《看美国》颇有些不同寻常,且不说我的书架虚位以待已将近十年,期望在读书写作之外“有一个长长的假期”,也不说它们在我的博客上断断续续露面时,曾如何深得网友好评。单从我个人的内心感受来说,这里的每一篇文章,几乎都是“专门为我而写”的。当然,这只是一种主观感觉,我相信每一位在第一时间认真阅读过这些文字的读者,都会或多或少有类似的感觉。我猜想,杜老师在美国面对屏幕敲击键盘的时候,心中一定有一群人正与他对面而坐,微笑着听他娓娓道来。我相信,这些人中,一定有我这个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学生邻居。这些文章,几乎都曾经以电邮附件的形式,在第一时间,以光电之神速从美国飞到我的眼前。我在品味这些文章的时候,它们还其如同刚出屉的包子,热热乎乎的。今天结集通读,当日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仍然像是和杜老师面对面地谈天说地一样,无拘无束,开心忘情。
        我清楚地记得,2005年夏天,杜老师第一次去美国之前,我便对他“出征美国”的计划做了“重要部署”,曾想对他开句玩笑:“您去征服美利坚,踏平落基山脉,把朗斯峰踩在脚下,将美国的历史、地理和宗教文化珍宝,悉数扫荡回来,我替你看家护国,及时处置好五湖四海的邮件、汇款和出版基金申报之类的事情……”当然,这类笑话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说出口的大约也只有“记得多发些照片回来”之类。耳畔回响起了那英的歌声:“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让我把这世界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当然,这歌声也只是当时的幻觉或虚构。不过这些不着调的文字,却真真切切地藏在十年前的日记里。
        自杜老师2005年第一次旅美至今,恰好整整十个夏天。在这十年之间,杜老师和师母先后四次赴美探亲,且每次都会在那里停留一两个月时间。对于在美国的那些日子,杜老师在书中做了大写意式的勾勒:
        坐在汽车上穿行于美利坚大地,游走于城乡之间。女婿亲自驾车,随我们意之所之,兴之所至,走走停停,快快慢慢。慢则在某风景区驻足几日,流连忘返;若快起来,在明尼苏达、南达科他、怀俄明等西部大草原笔直蹦儿平的公路上,车速每小时超过一百公里,我们一家人常常做神行太保戴宗夜行八百日行千里。总的说,我们的车大半处于“运动”状态,急匆匆浏览,只看大概,不及细微。许多人物,景致,风土,习俗,像一幅幅快速移动的电视画面在眼前流过。不过,若随意连接起来也饶有兴味。
        他的旅美文字,情真意切,飞扬灵动,与板着面孔冥思苦想的学术论文完全不同,它们显示出了李渔式的审美情趣:热爱蓝天白云,热爱鱼虫花鸟,热爱美好的一切事物。我相信当时每个收到邮件的朋友,都乐于拜读,一篇读罢,必定还会热切地期待着另一篇早点发到自己的邮箱里,我们这些先睹为快的“在线读者”,不像现在手捧本书的读者那么幸运,可以一口读到尽兴而止。
        这一切的一切,常常是一闪而过、浮光掠影、似真非真、似幻非幻,犹如一串串七色斑斓的美丽的梦,或是连缀在一起的一个又一个不断闪现的海市蜃楼。
        不过,观光是消遣,是审美,不真,不清,犹如雾里看花,反而显出一种朦胧的美,别有一番滋味。这组散记,就是在赴美探亲观光几十天一闪而过,浮光掠影的印象和感想,写下来自娱,也供朋友们一笑。
        好一句“写下来自娱,也供朋友们一笑”!这与其说是作者的过谦之语,还不如说是一句发自内心的大实话。我相信杜老师的写作过程,充满了极大快乐。他像老牛反刍一样,悠然自得地回味车上囫囵吞下的精神食粮。朋友们在他的书中,也的确会时不时地发出会心的微笑。譬如说,他一听人说是德州人,便马上声称自己是人家的老乡。他误以为人家是山东德州人,却疏忽了自己身在美国,人家说的是美国的德州。书中充满了大量类似的误会和“笑话”,这些看似普普通通的笑话,既有文化韵味,又非常幽默风趣,让人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乐而忘忧,不忍释卷。
        尤为值得注意的是,杜老师《看美国》的中国化视角。“脚下踩着美国大地,头上戴着中国眼镜。”明明看到的是传统印第安人居住的圆帐篷,杜老师想到的竟然是中国清代的官员帽;看到西部干旱的地区的针叶草,他会联想到中国新疆的骆驼刺。即便看到中国罕见的事物,他也能加入鲜亮的中国元素,譬如罗宾鸟,他在国内并未见过,但他想起了曾经在故宫展出的朗世宁献给乾隆皇帝的宫廷画,他会说,这就是中国人说的知更鸟。
        杜老师这本书所描述的美国,或许与我们想象中的美国有些“落差”,但他所描绘的无疑是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美国。这些朴实无华的文字,在静心阅读这些文字的时候,往往会收获到出人意料的惊喜。
        多年以来,杜老师给我总是一种和风拂面、水清流净的印象,他不抽烟、不喝酒,不下棋,不看球,弄花遛鸟之类的事,更是与他无缘,除了读书写作之外,他甚至也没有值得一说的爱好。表面看上去,他是一个了无情趣的人,但只要读过他有关《闲情偶寄》的十多本书中的任何一本,就不能不为其知识之渊博所震惊,不能不为其趣味之广泛所倾倒。金惠敏先生甚至认为,杜老师是改革开放以来,“日常化生活审美化”这一热门话题最早的觉悟者和倡导者。在《看美国》的这些文字中,这种外冷内热的审美风格,也得到了比较充分的体现。寄情山水的杂记随笔,当属“闲情偶寄”的范畴,但《看美国》却具有别样的风采,其选题之周正,结构之精严,取材之雅静,语气之谦和,文风之纯朴,都当在同类著述中品相庄严、内质厚重的精品之列。 
        作为一个中国游客,杜老师编织的这一幅美丽的美国风光壁挂的中央,鲜艳地开放着一朵明媚无比的“中国结”,在中美文化交织勾连的千丝万缕之间,所隐伏的儒家品味、道家气韵,让人心领神会,观之倍感亲切。作为一个人文学者,作者对中美历史故事和东西人物掌故,可谓了然于心,信手拈来,皆成妙趣,读来令人折服。作为一个中国作协的资深会员,作者常常文思泉涌,笔触含情,在写景状物过程中,举重若轻,总能化腐朽为神奇,即便是平凡山水,寻常巷陌,一经作者勾画,则必定诗情盎然,画意十足,读来赏心悦目,令人经久难忘。作为一个哲人,杜老师在思考文化问题和人生问题的时候,始终能保持客观冷静的心态,保持一种形而上的普世价值立场,在讨论中美天人关系异同异和文化心态差异的时候,孰是孰非,孰优孰劣,杜老师通常不会做非此即彼的简单评价。杜老师是文艺美学家,自然深谙“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道理,所以,他从不代替作者做判断。古人说:“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相信心明眼亮的读者,会在这本书中读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美国。
        
        2014年10月于北京
        (陈定家博士系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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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删除 引用 Guest  post at 2015-4-23 10:32:38
看了你的介绍 也想看看 不知出版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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