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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场券

发布: 2014-4-03 19:43 | 作者: 修白



        有慢性病、传染病吗?
        没有传染病,血脂高,血糖高,血压高,三高,是因为做爱太少,运动不够。
        少贫嘴,不加分,不减分。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能背动我吗?在西湖边走800米。
        我想一下,动动脑筋,她需要什么答案,才能给我加分。
        背不动吧,她得意起来。
        显然,不是奥数,也不是脑筋急转弯,只是想知道我的体能,我果断地说,可以把你举起来。
        不要跑题,跑题会扣分,举,抱,背,是有区别的。我不重,只有96斤,而且,活人,比大米好背。
        当然可以背。我说。800米,就是一里半。
        不准确,一里半,是750米。没有疑问,应该是肯定的答案。加分。她轻轻鼓掌,脸,立刻红了。
        回报是什么?
        祝你如愿。
        就是说,我拿到入场券了,是吗?我站起来,坐到床边,把手揽腰。
        她说,拿开,坐回去,还没有拿到入场券呢,800米。 
        
        早上,吃药后,我打着响指说,情人节好!她说,你又不是我的情人,少来。我说,你收到鲜花没有?她说,没有,连个问候的短信都没有。你呢?
        春宵无限好,我给以前上过床的女人,打了电话,问候过。
        很好,有意思。她说。只是,现在是冬天。
        我说,冬天也是可以怀春的。只是一个女人,没有给她电话,我正琢磨着,要不要打呢?
        什么女人?说来听听。
        以前,我们天文系资料室有个女人,她丈夫是我们学校的领导,夏天的晚上,我在校园散步,她正好去看电影,遇上,有两张票,叫我一起去。她说,丈夫出差,一个人去无聊。
        看完电影,我们一起在校园里散步,随意聊聊,天很黑,我送她回家,送到楼下,她邀请上楼坐坐,并说丈夫过两天才回来。进门换鞋子的时候,她借着伸手帮我拿鞋,整个乳房都压在我背上了。
        她长得不算漂亮,但还清秀,人也丰满。有一个在法国巴黎政治大学留学的女儿。我坐了一会儿,喝了一杯水,就走了。
        不久,她就因为贪污和挪用公款被判入狱十四年,她是我们天文系的出纳,贪污了二十多万块钱,帐做不平,露馅了。如今,她已出狱,六十多岁的年纪,几乎不出门,跟蹲监狱也差不多。有一年,过中秋节,我在超市碰到过她,点个头,就走开了。十几年的监狱生涯,她的欲望也该磨平了,余下的是灰暗的人生。
        这个年龄该是受到家人,社会,亲眷们敬重的。那个夜晚,我可能给过她一些错觉,我们看完电影,去散步时,她挽过我的胳膊,依偎在一起,走过一段小路。
        你没有拒绝,就是默认。当时不怕同事看到吗?
        那个夜晚,在校园的某个黑暗角落,我为她勃起过。只是,她没有进一步伸过手来。也许,她再勇敢一些,那天,在校园里就发生了。
        我们走到操场的一个黑暗角落时,才挽起手臂,那里僻静。聊天的内容很平淡,聊一些人生往事,不涉及情挑。所以,除了挽手,没有更多的动作,黑夜里,看不清她的脸,年龄和岁月被夜色掩去,只有一个温热的肉体,在身边蒸腾。
        她比你大几岁?
        二十多岁吧。
        那时候,你多大?
        二十四岁,她真够勇敢。
        那时候,你还结婚了?
        没有结婚,刚刚留校。我的记忆突然停在了那一夜,回忆是美好的,她悄然挽住我的时候,她头上洗发水的气味,身上沐浴露的香芬,一下子袭来。女人温馨的气息,使我迅速勃起,刹那,停下脚步。她也停了下来。我想,她在等我的下一个动作,但我犹豫了一下,被什么堵住。
        人,对那些真心喜欢过自己的人,喜欢过自己身体的人,记忆还是美好和眷顾的。你蛮有自制力。她的赞誉使我进一步陷入回忆。
        那个夏天,衣着单薄,如果是白天,她能看到我的勃起,我们停住的那一刹那,彼此在等待对方的一个动作,哪怕是一个很小的动作,都会点燃最初的火焰。奇怪的是,当时两人的身体,都僵在那里。
        你们没有良好的前戏,有些突兀。
        后来,在她家,灯光下,虽然有她的乳房压迫,但不知何故,心里已经萌生了退意。黑夜中的暧昧气息,在灯光下散尽。
        小语说,对于一些既浪漫又不够敏锐的女人来说,即便看到,也不会呼应。女人不会像男人那样直奔主题,女人多少要害羞一些。
        有时候,我想,在她家,如果不开灯,在黑暗中安静地站一会儿,也许,我会主动拥抱她。
        是审美的缺失,萌生退意。如果是一具年轻美貌的身体,你会更主动,灯光下年轻女人的脸,越发生动。
        之后,不到一周,她就失踪了。再不久,知道她被检察院带走。她入狱的消息传来,生出一些悔意,那夜应该让她快乐。案子判得顺利,她很快入狱。
        你很浪漫。
        我倒是觉得不够浪漫。
        想在情人节,给一个老妪电话。这想法浪漫。
        这件事,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心理障碍。因为这之前,我没有想过,会跟一个大我如此年龄的女人上床。你有出轨的计划吗?我一直有出轨计划,只是在等时机。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真的和她上了床,我后来的生活,会是怎样?
        会糟糕,那天,上帝救了你。
        现在想起来,至少有那么一刹,我是希望得到她的肉体。如你所说,年龄不重要,重要的是感觉。也就是说,那一刹那,我是有感觉的。一个女人,在那种情况下,能够让你兴奋,就意味着,你是可以接纳她的肉体的。那时,只要她再多一个小动作,我们就会在黑暗中,进入佳境。
        忽然,小语的刀,割破了她的左手食指,血,一汩汩,滴在白色的地面上。她目光发直,盯着地面上的血,眼神就不对劲了,仿佛那个站着的女孩不是她,而是她蜕下的外壳,她已经脱离自体,俯视着一个陌生的肌体。那会儿,她似乎在天上,看着地面上的另一个和自己既无关又有关的人。意识到这一点,我牵着她的另一只手,快速去护士值班室。她的身体没有分量,像氢气球一样升腾,我双手去拉她,使劲往我怀里拽。护士见怪不怪,先是消毒,然后不急不慢地给她做了包扎。
        回病房的路上,小语接着先前的话说,以后的日子,在阳光下,看到她满脸细碎的皱纹,坍塌的肌肤,你会觉得,老马吃嫩草,自己亏了,会有性以外的其它欲求出现。也许,就是年轻男人的贪欲,导致她贪污公款,只不过,这个男人是谁呢?
        这段记忆,在今天的回忆中,突然被打捞起来,值得玩味,性,终究是人类隐秘的难于忘怀的事情。
        医院里的生活,单调,压抑。想回家,白天,一个人回到家,家里也无聊,躺在床上,还是禁不住想她的身体。她来医院的这些日子,总是一个人在看书或发呆,如果,有人来探视,也可以从探视者的身份,估摸出她的大概情况。
        身体一好,就想女人,什么时候不想女人,就省心了。无奈之下,请小语晚上吃韩国烧烤。她说,护士来查房怎么办。
        凉拌。我晃动着手里的3D电影票。她说,不看电影。你不喜欢看电影?不喜欢,去看话剧,她在找眼镜盒。
        话剧还没有开演,我看手里的剧情介绍,告诉她,这个剧作家的很多作品,一开始,女人是抵制男人的,一但被男人进入后,又马上迎合,比男人更主动,女人的灵与肉,通常是分裂的。
        小语说,他通过故事的情节,暗示性地强调,女人是一种可以被强暴的动物。
        不少人,是在明清小说里获得性启蒙的,明清小说里的性,有些是淫邪的,读小说的人,并不都因此淫邪了。欧洲的一些艺术电影,拍得肉欲,看完后,有升华感。米兰昆德拉的小说,有肉欲的内容,却解放了不少女人的身体。
        不要在公共场所谈这个话题。小语害羞的样子越发动人。我不理她,她越是害羞,我越来劲。我说,人,其实很复杂。在外面搞女人,并不意味着对家庭不负责。我们之间说话,可以浊一些。因为,我觉得,我们都是清澈的人。对于清澈之人,可浊。对于狎昵猥琐之人,不可浊。
        赞同。但是,男人往往喜欢炫耀战果,一个女人,仿佛是一次出征,是他赢得的一匹马一样,栓在马厩里,排队,炫耀战利品,连一个贪污犯都不放过。她鄙视地乜了我一眼,这一眼像刀。中国传统文化对男人出轨的宽容和对女人出轨的不容,使得更多的女人成为性的牺牲品。
        不过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秘密,遇到合适的人,总会说出来,比如,我跟你说起的那段回忆,就是语境的许可,就说了,这种语境下,说说也无妨,当作个体的自我解剖,反思,不是炫耀,一种探讨,我不知道怎么说,你似乎有了反感。
        随便说,生活是自己过的,言论是别人说的,言论自由。
        生活也自由,我突然觉得,应该给她打个电话。
        回忆里的女人,那个老妪?
        是,应该打吗?
        不应该。
        也许,我不应该去唤醒这段记忆,这段记忆于她无益。
        一个人的记忆,是美好的就够了,何必再去打扰她。她不想见人,更不需要你的施舍。
        其实,不是施舍。人到中年,对往事的理解,会多一些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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