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 诗七首

山 影

山影中
现出远古的武士
挽着骏马
路在周围消失

他变成了浮雕
变成了纷纭的故事
今天和明天的交界处
风，在奔驰

海 岸

海岸，卵石
一边被烤干
一边被浸湿

猛烈扭曲的枯叶
在天空与大地之间
起落

瓢虫登陆了
带来了两颗、五颗、二十八颗
灾难的星星

暂 停

火车疲倦了
代表走下车厢
穿着节日的盛装

扳道房的屋檐下
一个女孩
机械地敲碎石子
从不抬头张望

雪 人

在你的门前
我堆起一个雪人
代表笨拙的我
把你久等

你拿出一颗棒糖
一颗甜甜的心
埋进雪里
说这样才会高兴

雪人没有笑
默默无声
知道春天的骄阳
把它溶化干净

人在那里
心在哪里呢
小小的泪潭边
只有蜜蜂

以上四首原载《今天》第八期  署名：古城

赠 别

今天
我和你
要跨过这古老的门槛
不要祝福
不要再见
那些都像表演

最好是沉默
隐藏总不算欺骗
把回想留给未来吧
就像把梦留给夜
泪留给大海
风留给帆

原载《今天》文学研究会 文学资料之一  署名：顾城

小 巷

小巷
又弯又长

没有门
没有窗

你拿着把旧钥匙
敲着厚厚的墙

原载《今天》文学研究会 文学资料之一  署名：顾城

简 历

我是一个悲哀的孩子
始终没有长大
我从北方的草滩上
走出，沿着一条
发白的路，走进
布满齿轮的城市
走进狭小的街巷
板棚，每颗低低的心
我在一片淡漠的烟中
继续讲绿色的故事
我相信我的听众
——天空，还有
海上迸溅的水滴
它们将覆盖我的一切
覆盖那无法寻找的
坟墓，我知道
那时，所有的草和小花
都会围拢
在灯光暗淡的一瞬
轻轻地亲吻我的悲哀

原载《今天》文学研究会 文学资料之三  署名：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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