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海
紀念巴索里尼１
１
紀念日
不斷發牌，並且盛裝
提著籠子去買
最新上市的頭蓋骨
濕泥表示新鮮
全部不二價
全部非仿製品
（戰爭那些年供應量最為驚人）
用討債的銅板
大批收購
羅馬更窮了
化膿的傷口
從斜對街開始潰瀾
２
斜對街在偏遠的奧西亞
詩人Ｐ，頭髮和血
在十七年前
掙出破裂的頭顱
像根鬚痛痛快快的肥腫長大
奔向沒有航道的海洋
只一瞬間
黑夜全叛了節
一顆灼燙的星星狠狠的將他撞倒
不治身亡
３
他習慣那樣看我
也那樣看其他年輕人
在皮條客出巡的廣場
我們對望著４隻手不斷發牌
洗牌，互相勾搭
並且交換唇齒
在沒有明天的空墓
傳遞僅剩的香煙
４
開始我也這樣懷疑著
懷疑神
走在鋼索上的我們
就連神
也一樣
５
就在靠近廢棄的海岸奧西亞
一輛倒開的車
以刻意的速度
全力的壓碎一個狂暴的gay
詩人Ｐ。供稱自衛
17歲的少年
只和龐大黑暗裡的眾使者
共謀
頭髮和血根本沒時間
沒時間和骨骼爭執
只一聲卡
與狂野的樹影
進行潦草的掩埋
11月初
人們爭著搶奪血漬裡的一切
熱烈的加入
惡靈吵雜的祭禮
鑼鼓喧天的是威遊行
６
終於抵達我們再往前走
再過去
沒有了
只有死巷。
我們瘋狂收購骨頭
包括你的和我的
我們收購
７
就在１９７５年11月1日
詩人Ｐ握著訃聞
衝著我笑
在黃昏稍晚
他那樣看我
彷彿我是他最初與最後遇見的陌生人
用充血的眼光看我，疲憊
在我的軀殼上狠狠鑿洞
縱火自焚
（1992年5月）
註：巴索里尼 ( P.P. Pasolini，1992-1975）義大利詩人，電影導演。奧西亞 ( Ostia ) 是他遇難的所在。
斷頭臺恰恰
紀念巴索里尼２
１
揹著槍
他們開始跳起舞來
逃亡吧恰恰
每個黃昏在死刑場背後的酒店恰恰
以濃濃的薄荷梳洗豔紅的刺青
挑眉從對面望我
他是一具死屍
恰恰扛著他的恰恰
我扛著他在槍口暫時冷卻的黎明前夕
時間的高速火車切斷
呼喊過久的頭顱
連眨眼也來不及恰恰恰
２
他從鋼索的那一端向你走來，走近你的眼睛你看見一隻旋轉
的空碗站起來再往前走他說
你握住空的鑰匙打開窗上的牆
那裡是天空
在一片最灼熱的光攻佔你以前
３
那人迅速撲倒
牙齒在死刑場的水泥地板上雪亮
立刻長出三十個年輕的幻影
你努力打槍，所有的幻影撲倒，爬起上百個那人
上百個他昨夜在你床上
那家酒店，濃濃的薄荷黏在你髮上
在鳥從槍口飛起來的時候
天開始下雪
他用火說話
燃燒雪的蓮花
我走過牆
摸著槍眼
手握一塊窗
窗上是一座一模一樣的牆
那人撲倒前恰恰
一模一樣的牆扛著他的恰恰恰
４
子彈在清晨四點鐘穿過巴索里尼的電影
一隻魚從血的網羅中竄出
５
你的身體穿破了，一個更深的黑洞
操刀的你繼續對著下面砍
下面是更深的黑暗
沒有人在場
空空的電影院
只有一朵裸體的花躺著呻吟
慢速度開放
這時高速火車很快的切斷他的頭顱
然後死刑場的槍聲響起
一片牆倒下
所有的窗破裂
我從他的胸口挖起一片冰
陽光從冰的刀鋒上爬起來
遠方恰恰
恰恰恰
６
一排光在斷頭台上洶湧而熱烈的跳起舞來
脫光衣服
奔向整個世界散開
踏過我們的屍首
努力高興
歡欣鼓噪
（1994年6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