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
我們分享著酒意
把過往拿來微波之後
下酒
我們暢談著鋼筆的語言
以及那些無法企及的
女人，與老花的
一堆愛情
我們接力吸菸，然後交換
霧中的風景，反正同穿一條
內褲的，一定是兄弟
但我們都不願掏出陽具
比較誰才是經典
那些被遺忘的史記
還停在一個打呼的節奏裏
不再翻頁
我們分食著各自的腳印
堆積如山的菸蒂
猶溫，像是暢談革命的理想
以及一首我的
爛詩
廚藝系列──清炒蝦仁
要窒息一群草蝦很難
但可以白醋將它們
溺斃
嫉妒是一根牙籤
用來剔除猜疑的蝦腸
灑入味精調製泛甜的憤怒
滴上幾顆紹興淚水
保鮮膜密封
冰鎮後
別穿著恨意的圍裙
下鍋
蝦仁禁不起舊帳
翻炒，熱油無法承受
自來水的淡漠
我以為喲
我的名字在你舌尖漫遊
情人哪，請卸下疲倦的味覺
讓過鹹的哭聲
從腸道向這個無知的
世界奔放，讓半透明的民主
從舌尖向舌根引燃
如玉米烤焦般的甜膩
而我在你的味蕾上枯坐
情人哪，希望你不要淺嚐
即止
我的身體在你筆尖漫遊，詩人啊
請蘸滿紅色的墨水，你知道的
那是我胸口死過一次的
杜鵑，正向你綻放
太陽的顏色
你知道的
當稿紙上游出一尾象形的
魚，請別烹調
詩人啊，我在你的稿紙
結晶一堆廉價的
近鄉情怯
我的命運在你子宮漫遊
親人呀
請拋下腐敗的慾望
或許執政的精蟲
岌岌可危，溫暖的花房
被嫉妒的語言刮傷
親人呀
繃帶下的秘密
沒有疑點，那只是一隻吝嗇的狗
咬傷的傳說
那一年你們正年輕
而天空也依舊
乾澀如昔
我以為三十歲過期
就能永恆存檔情人的聲音
四十歲可以刪除詩人的眼色
五十歲就不再製造
新鮮的親人
我以為我以為卡其褲
需要考據來歷
我以為我以為電影散場前
還看得到二月的
梅花
我真的以為喲，按輸入鍵
影印機
就會複製詩人的彩虹桂冠
與口蜜腹劍…
絮語
我把憂鬱的象徵從詩裡移去，任何的衣物
洗淨後，就不會殘餘舊的氣味，就像這首詩，
是為了掃除堆積的沉灰，以散步的句法，緩和
語言的暴雨，兩年的敘事變成螢火，替新闢的
小徑，照亮崎嶇的未知。
憤怒會驚起白色的天使，所以我沿著淤泥
的邊緣離去，把那些恨意轉品，寫成了感恩的
隱喻，把昨夜聆聽的黑膠老歌摺起，而光陰就
躲起來，於鞦韆之外，盪自己的青春。
你們其實無法流動，只能待在原地欣賞突
來的雷雨，而我卻必須打一把傘，接走自己的
孤寂，以乾燥的體溫，演繹一朵玫瑰的歷史，
之後跟過去解散，以便於烘焙新的味覺。
與自己對話，終於發現你們已經出境，我
繼續著抒情的氣質，拒絕黑暗占領國界，而愛
將貼上新的標籤與絮語。
雨中行車
雨中，我靜默
把遠方的道路收進褲袋
臉像是不潔的
流理台
我把車燈關上
讓雨帶走我的視覺
若側窗是個畫框
畫外，我的影子不願繼續
依賴自己
我摟住天空的悲傷
雨中，誰是行星
誰又是抽象的
落葉
我沒收那些流言
把蜚語
摺成紙鶴
而後沿著街道
流浪
現場的溯源──兼記與親人的晚餐
路面積水，河道像是斷掌
切開過去與未來
日與夜、熟悉與陌生
我三十七歲的天氣
有時晴有時雨
有時沉重卻有時瘦
一餐的食量總是無法辨識
我想坐成一株
無需光合的植物
把午後的悶熱留給紛亂
的凌晨，等到黎明
霧也不必散
我們點的菜都太瑣碎
您夾起孩提的時光
翻開吾父的記憶
要我沿著坡面向上攀爬
找尋家族的
姓氏
請您給我時間寫詩
把現場還原成我的童年
就算天已黑
我相信父親寬厚的
肩膀，依舊清晰
我們讀詩──致永樂座與詩人們
我們讀詩，於一個現象學的午後
把落地玻璃的窗景，移到桌面
女人們的詩有如一個宇宙
信仰是陽光的變奏
我們選詩，於一個心理學的午後
每一首都擁有私密的心事
像一株搜集光影的盆栽
將隱喻都寫在留白裏
我們寫詩，於一個社會學的午後
外頭下著暴雨，咖啡杯卻裝著
書香，還記得青春的落款嗎
偶爾會摺出一點點悲傷
我們找詩，於一個物理學的午後
分數是一種口白或者風景
如果問答無法填空
每首詩都將變成霓虹
我們聽詩，聽雨，聽著咖啡香
以及紙鶴在風中飛行…
＝＝＝ ＥＮ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