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
芒种只属于农历
属于五月的泥土
象我只属于玉泉村
身份证上村组是我的胎记
一如这芒种随处开放的芒花
飘得再远也是乡间普通植物
芒种年年而来
年年舞动乡村的水声
十天前还长满油菜的稻田
已换上了青青的绿装
泥鳅浮出水面
螺丝沉在水底
青蛙产卵 一片一片
在新栽的秧间飘浮
我将犁耙洗净
重新挂回老屋的东墙
歇肩的水牛
在啃食屋后的青山
芒花
芒花开在芒种的乡间
如大伯挥动的手掌
呼呼 季节就这样来了
这是一种昭示还是一个暗语
芒花 芭茅草上的旗帜
玉泉村用半年的光阴读你
在山坡 在溪边 在墙角
在大路的两旁
有土的地方你就生长
就开粉红细碎的花
直到深秋 你被阳光漂白
风一吹 花絮就落满村庄
象大伯打工的儿女
根在大伯身上
灌浆
不要埋怨六月的阳光
猛烈 烦躁 烘烤
让我们的身体成为河流
山坡上的土由乌黑而灰白
蝉躲在阴处
我在一顶草帽下
眼前的稻田静止
我每弯一下腰
找出它们间的稗草
才晃动一次
热气从稻禾的缝隙间腾起
一股股草腥味
此刻你若站在田埂上
整个稻田就是一块发酵的馒头
正使劲鼓胀
一棵青草
你就长在我下地的路边
普通 平凡 毛茸茸的叶子
茎杆饱满
偶尔有蜻蜓在上面歇翅
你都得晃一晃
晴天 我和牛
或者一阵风
总让你灰头土脸
昨天你被我家的水牛
齐刷刷理了个平头
象我现在的模样
我看到 低低的你
仅一夜 又探出小小脑袋
举一颗晶莹的露珠
奔向秋天的幸福
动起来
过了清明水就活了
温暖动起来
小河再也咬不痛
妈妈洗衣洗菜的手
阳光一如小鸡的茸毛
把黄家老屋挠得痒痒
睡了半年的瓜种豆种
嚷嚷着从竹筒里醒来
只有妈妈能听懂
她们急着生儿育女的私语
妈妈把柴草灰已经装好
我取下挂在门角的锄头
在自家的菜园铺好松软的温床
不敢误了季节的青春
这个下午
妈妈累得锤了几次后背
也要帮这些瓜呀豆呀找好婆家
当我掩好最后一锄细土
她们在妈妈的眼里已经起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