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九首
发布: 2011-2-03 22:38 | 作者: 王彦山
给陶渊明
整个冬天，我都在
读你，在摇晃的火车厢
连接处，在奔丧的途中
天微曙，你的诗歌如光
照亮我们的一天，曾经
我们离得那么近，我居
共青城，你在星子
隔河相望就是你的故乡
现在，我们一次次在纸上
相逢，落地为兄弟
何必骨肉亲，来来
喝酒喝酒，唯有这杯中物
能载我们泛中流
短暂的晕眩后我们
话别，你回草屋
我归寒庐，寒风中
我们多像两个没家的
孩子，方宅终将易主
薄田也不甚靠谱
月挂东窗，倦鸟栖梧桐
有酒盈樽就是人间正道
浊醪中，你的胡子越长越长
你必将隐逸，晋安帝义熙二年
临行前，你不忘说：
我醉欲眠，卿可去
给杜甫
深夜醒来，已是隆冬
秒针如铁，一格格沉入
黑夜，女儿如蚕
在梦里吐丝，我在如厕时
读你的诗，大雾苍茫
我仿佛看到你
仓惶地走在乾元元年
像一片叶子在空中
再也站不住，瑟瑟发抖
如此想来，一千两百多年间
寒意倾国，并无多大改观
还有诗人踽踽于流亡
路上，你有稚子浴于清江
我有小女憩于枕旁
我们必须捱过这个冬天
在米袋子瘪下去之前
我爱女儿胜过自己
我爱子美胜过太白
城门开
——给北岛
这样一个男人
兜里常常揣着几块大白兔奶糖
这样一个男人
年过花甲，热衷于好莱坞动作片
这样一个男人
冷峻如岛沉默如深海鳕鱼
这样一个男人
他咳嗽，国家的头痛不已
这样一个男人
不明国籍的鲨鱼，搁浅在异国海滩
这样一个男人
化身一列火车，穿越我们的一生
这样一个男人
有一个响亮的中国名字：赵振开
岁末之书
天黑了
让我写一首诗
不偏也不倚
不左也不右
不谄媚也不极端
不为路人甲也不为邻人乙
一切都是刚刚好
天黑了，黑得通透
如表妹，亲自为你研墨
宜葬花，宜写诗
不长也不短
足以穿透薄纸照亮
我们的一生
不高也不矮
像梦够到远方
像女儿够到我的大腿
像索尔仁尼琴够到
俄罗斯这头狮子的髭须
即使我们再也回不去
再也不能抱住童年
的小羊，在鲁西南的莽苍苍雪夜
恸哭一场
午后随笔
醒来，大雪如毯
铺满人间，生活以雨夹雪
的形式呈现。一场拳击
在拉斯维加斯进行
小女如鱼，在梦的薄冰下
练习潜泳。楼下的妓女
拨通电话告知归程
饺子皮越擀越薄
如月，升于东天
夹在两根烟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