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十五中学的回忆
四十年前一个雨天的正午
一位山间邮局的职员刚喝到脸红
我惊讶于(并羡慕)这无事人。
多年后,你开口了:
无处不是诗呀,当黑树的影子
乘着重庆街灯下的微风廻旋。
依旧是四十年前一个秋天的傍晚
突然,那眼睛发亮的历史老师
写下一个让我产生幻觉的形容词。
唉,这痛苦的初中!他甚至说:
“诗歌是最低级的知识,
仅靠臆想来表现。”
如今,这些人的骨灰早已星散
唯有那操场旁的厕所还在;
那古老尿槽里桉树叶的气味
仍是那么幽凉而肃静。
为什么,为什么笑不能是一件好事?
“它是真理的媒介,也是哲人的良心。”
不对吗?看,今天你就大笑着说:
“铁风!铁风!”
2010-7-18
台州府的夏日
——读古堰摄影有感
这光景里有一种凉快的陈旧
铺在地上的草药格子
坐在杂货店边的读报人
……
当幽深的水井映出一小片晴空
那黄狗也染上了乡愁
在大白天流露出思睡的模样
这时,一切都慢了下来
看,夏日的面条正静静地卧于竹篮
吸住了他春秋般的目光
和蔼之中,最让你揪心的是什么呢
是匆忙?哦,不,
是某个人最后的精力若室内拖长了的夕阳
2010-7-25
嘉陵江畔
不要怕,这只是一面镜子
面对遥远的往昔——
那天,滚烫的梯坎望不到尽头
你锻炼、奔跑……
在江边,正午,或黄昏
无眠的喜悦呢!
你总闻到一股怒气冲冲的味道
磅礴不绝,又难以形容
有人从巨石边飞跃入水
有人于江中追逐着驳船
而我却在那里
见到了一位淹死的青年
他面部苍白、肿胀
身上没有毛
看上去让人感到羞耻
如一具女人的尸体
从此,我失去了性别
从此,我看每一个人都像死人
2010-7-25
高山与流水
古有庾信《枯树赋》:“昔年种柳,依依汉南; 今看摇落,凄怆江潭;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今有丰子恺画作“草草杯盘供语笑,昏昏灯火话平生。”(出自王荆公《示长安君》)
——题记
年轻时,他喜欢在清晨的小窗前朗读《斯巴达克斯》;
晚间,他最乐意当众背诵阿尔巴尼亚电影的台词。
现在,他已快到退休年龄了
一生的工作即将在邮局的分件科结束。
接下来,理所当然,他开始了长时间的怀旧
其中的知青岁月最是令他难忘……
每每忆起,他都会激动地说:
真是美呀!我天天有使不完的力气!
唉,唯一的欠陷就是那日出而作后的寂寞
当天将息了,可交谈呢?
我知道交谈需要天赋,这至乐只能偶逢
但我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只可惜他住得太远。
那一年春节,他决定徒步去见那交谈者
从当日上午出发,直走到深夜,黑暗是如此令人颤栗,
他在恐惧中胸怀青春的兴奋飞快地朝前奔呀,
“快了,快了,一百里不算什么。”他默念着这口诀
如今,每当酒后,他就反复忆起那次长途远行的情景——
拂晓时分,乡村生活的美仿佛是头一次向他打开:
竹林、溪流、房舍、炊烟,慷慨的宁静似从未遇见
而我终于抵达!我终于走过了人生多少艰难……
2010-8-5
夏日小令
一
那园里一角,有一株柿子树
风吹过时
让他产生了一种寂灭之感。
唉,“夏天最后几个憔悴的日子,
漫长的林荫道,
白杨树、手风琴、苦闷的诗歌……”
而另一个人说:
就在这株树下,佛陀睡去。
管它呢,
读完这二页
我朝灯看去,只感到愉快。
夏夜悠悠
似没有尽头
她一直拨弄着一枚凉爽的圆形纽扣。
而另一个人还在说:
就在这株树下呀,佛陀睡去。
二
掌灯时分,一缕青烟飘了上来
“鹤之眼”,你到底在看什么?
看那室内神经般颤抖的植物
正令她惊悚
看他在渐浓的夜色里打开灯
去书架上寻找一本书
是的,这时我也听到了
一颗易于激动的少年心
它像1966年夏日中午的一小节波浪
正流经重庆嘉陵江心之中央
对,那是一个幻觉
但,我在荡漾……
2010-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