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火的尸体,
傍晚的阴影遮掩面容。我惊醒,
尖叫声从梦中传到梦外。
我不说我说不出的诡异,
不说梦的尽头曾经发生的事正在发生。
我不说我回来时赤脚站在地上。
但梦中的断墙在梦外更像梦的深处,
数百年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
我愿以对称的形式逃避。
我愿以生命及剩余的永恒,
召回梦中的现实,穿过广场,
像消失的尖叫穿过真实。
2、悲观
太阳像昨天一样,懒洋洋照到墙上。
我不翻日历,但昨天已经是昨天,
时间盗走了时间本身。
同情,悲哀,愤恨,怜悯,甚至幸灾乐祸,
这些面具都不足以成为合理的表情,
更何况我从来不反对道德。
3、故国
记忆中,我的故国无边无际,
可是记忆排山倒海,在一个下午摧毁故国。
从此不会再有,只有失去的记忆在改变形状,
改变传统,以及传统造成的后果。
即使有记忆,也不能重建绵延数百年的城墙。
那些木匠泥水匠铁匠辛苦一生,
在岁月的阴影里,
他们的面容清晰可见。
现在记忆干涸,
飞禽走兽栩栩如生,
河边的芦苇枯黄,
只有故国的记忆因为失去而无边无际。
4、前辈
最后见到的你,仿佛不是你。
天气闷热,你骑着三轮车,
车上坐着你的小孙儿。
他天真的笑与年龄相称,却让人心酸。
我想笑,但没有天真。
在你被免职之后,
农民家里的织机全部拆掉,
乡政府大院里堆满机器。
我们丧失原则的生活到处都是原则。
难以理喻的时代更加不可理喻。
你的失败不是你的失败。
你喝过一斤白酒滔滔不绝的讲话,
你字迹工整的笔记本,
你听完汇报咄咄逼人的追问,
你委婉对抗上级的勇气。我记得。
现在连你的失败都失去了意义,
连错误都正确得没有意义。
你皮肤黝黑,眼镜在太阳下闪烁。
你神情安详,像满脸皱纹的老农如释重负,
犹如可悲的命运不再可悲。
5、楼梯
他在楼梯上一步步下来。
庭院里樱花盛开,在风中颤动,
仿佛一个老人想起了青春。
四月,到处是无所顾忌的掠夺。
燕子在细雨中穿过,
仿佛去年的落叶匆忙穿过永恒。
写在墙上的字若隐若现。
怀念是可怕的遗传,
有时是失眠,比抗拒的欲望更彻底。
怀念在夜的怀抱里成长,
像白天的孤儿。
有时,电线上的麻雀飞走。
而此刻不是白天,也不是黑夜,
他在楼梯上一步步下来。
只有远离时间才能得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