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足石刻5首》

《大足石刻5首》
   文/围围

《睡佛》

我不会回去——鱼沾了水，
无非一个渔字；马系上辔就是马车
或者马车的一部分了。
我是不会站起来的不会让床
变成房子，让房子
变成苍穹，让苍穹
变成倒扣的酒杯，让酒杯
倒出众多孤星。当然我也不会走动，
像风
追随流浪的故乡，像云
以一份轻，酝酿暴雨。我更不会辗转反侧
——那样会抖落我内心的灰烬，会把这静默
摇晃得
混浊不清。

我说过：三藏已经失传，
我只负责睡觉，不负责讲经。

《千手千眼观世音》

莲花台下，我要跪一千遍。
莲花台下，我还要再来一千回
——只为你看我一眼，
看到一千个我，看到我
一千个旅店，一千个姿势，一千个念头，
还有我唇齿间的
一千个生词：一千个朝代。
——只为你扶我一把，
我一千滴泪，凝为风铃；我一千次趔趄
化作光涟，我一千山孤芳
至今不凋，我卷起的一千堆雪
不淘沙子。

莲花台下，我要跪一千遍。莲花台下，
我还要再来一千回。不为你
有一千只手，而是为我
有一千只足，不知始于何时。

《牧牛图》

走近牧牛图，一只小鸟提醒我：
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情
是和这里的钟鼓对时间，赶快
调整到大足时刻，
然后让手表保持反转。

反转一圈，眼前这头牛就是野牛了。
反转两圈，野牛开始狼嚎了。
反转到第三圈，它虎啸起来。
反转第四圈的时候，它露出狮子的体形。
如此反转了数圈，
它人模人样地说起人话来：
你我本是挛生兄弟，为和不肯相认？

《煮油锅》

谁推你一把，让你栽入油锅？
谁在拉风箱？谁在添柴火？
谁在用锅铲铲你？谁在此时
封杀了釜底抽薪一词？

为什么你不死？你的心
莫非铁成了机器？油烟翻滚，
而你打着寒颤，
你心里真有一个冰川纪吗？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你是不是认为说这句话为时尚早？
“我不成佛谁成佛！”
你是不是想说，但永远不说？

“我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那个接替我的人，迟迟未到。”
你始终没有说出来
——你已知道，我深谙“观音”。

《数珠手观音》

你是我见过的年龄最小的菩萨，
我之所以叫你菩萨，
是因为你一点儿也不像菩萨。
菩萨都有一脸佛相，你没有。菩萨
不像活尚，就像尼姑，要不
就像道士，你呢，一看就知道是村姑。
你很不一样：你数珠，菩萨捻珠。
你对一切都保持羞涩，而菩萨
正经危坐，打喷嚏，也能打出真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