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鸟》

《是非鸟》
文/围围

1



我从哪里飞过，

哪里就有人指着我骂：

你真不是好鸟！

所有的方位名词，

你改为地理名词；

所有的地理名词，

你写作

表示群居地点的专用名词。



而某些形容词，

比如黑，

你夸张成大大小小的城市。

最可恶的是

一个虚词，比如“呀”，

你能从中解释出

孔雀胆，五步蛇，超级巨蟒。



2



我知道我已经是反义词了，

喜鹊的，

太阳的，

生命的，

尽管我知道你们不知道的东西。



你们目睹过乌鹊南飞吗？

它们形影不离，

飞过诗经，飞过三国，飞于一位老人

一九七九年在中国的南海边

亲手画出的那个圈里。



你听说过金乌吗？

你们的王，治愈了你们各种眼疾

让你们懂得了用影子搭桥

教会你们不留灰烬地燃烧的王，

是我的祖先！



你们知道渡鸟吗？人烟

熏黑了佛面，痛苦

沙哑了佛语。

如果有一片黑影从天而降，

别紧张，那是佛

即将为你们摆渡。



3



我拥有的一切，

放在你们的字典里是乌有。

我的家园，

白天不会反光，

夜里不能点灯

被你们称为乌有之乡。

是不是因为

我比鸟少了一点？



那么

多一点又会怎样？

那我是鸡

还是鸭？

你们的天眼真会打开？

你们会在头条

报道一只黑凤凰吗？



4



你举目则阴，俯首则雨，

难道他们全然不知？

你讲鸭语，

为什么他们像在听佛经？



据说你们那里已经不能像从前

一家人分一棵树了，

据说你们把登高枝这种体育运动

发展成登高压电线了。



鹊兄，看在咱们是表兄弟的份上，

以你的名义帮我上个折子。

就说我乌弟做了多年的江湖郎中，

混个实习太医不成问题。



5



你们，不，是你们中的谁，

他说他见过一朵玫瑰

开口唱歌，其实那是我的女儿

未满月的女儿，

等着我喂食。



你们中的某些人，

通过摄像机拍下了

我的妹妹涂口红的样子。

我告诉你，她这样做，

完全是为了不让嘴唇冻伤。



你们都知道：我大哥的头发白了，

皮肤也白了个彻头彻尾，

但他不老。他说他是春天的长子，

而今春天死了，理所当然由他

首先戴孝。



6



你问我是谁？

这样说吧：

卡夫卡是我的德国朋友，

北岛是我的中国朋友，

马致远是我的老朋友，

汤养宗是我的新朋友。

经介绍，

近日认识了一个叫围围的准朋友。



你问我的职业？

这个很难说。

有时是把我和贝利交换嘴巴，

有时是跟守墓的两班倒。

有时精卫填平了海就叫我取填充物。

还有的时候，当然啦不一定是

吃饭时间，为了走红，

按照狐狸先生说的那样：

衔肉唱歌。



7



你不是说死了都要爱吗？

鳏夫呢？

寡妇呢？

遗嘱里玫瑰的继承权呢？



你真的爱过吗？

你让铁树露出过娃娃脸吗？

你让浪花跳过慢三步吗？

你让时光未老先衰过吗？



你干过我这样的傻事吗？

找个妹妹，搜集她的味道哪怕是

狐臭，也要溶入血液，

使它成为基因。



8



“你为什么爱我？”

“因为乌鸦像写字台。”

“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

“因为我爱你。”

为什么爱丽丝不这样说：

因为写字台像乌鸦。



为什么围围说乌鸦

是他的第三人称，

而不说是他的第二人称

或者第一人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