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诗《二十一世纪的柏拉图》

《二十一世纪的柏拉图》
       文/围围

         1

你是公元前427年出生的。
顺着活，你活到公元前347年。
逆着活，你活到公元2010年。
奇怪的是：
今年你43岁。
这足以说明你整整虚度了2394年光阴。

若不是虚度，你的哲学几经出版
不会成为贼学。
你的算术，你的速算法
也不会输于心算。
你就可以解释：
两点之间，画一条直线
为什么会画成三角形？以及
为什么众神死于神父之手？
为什么幸存的神是唯一的
而且经书的每一页
每一行，皆是相同的桃形字符？

有一点你很清楚：
正是这些桃形字符搭救了你，
正是这些杀毒软件无能为力的病毒
将你的癌症晚期
一再推迟。

           2

年轻的时候你羞于启齿。
而今你老了，
抱着玫瑰花满世界乱跑。
你把它献给第一个女人，她说：
请稍等片刻。
就这样，那个女人被你等死了。
你把它献给第二个女人，
她说：正忙着呐。
你傻头傻脑看着她，
眼睁睁看着她——活活忙死。
你给第三个，她说：
奴隶爱上奴隶主，那是奴隶社会的事。
要不是这句话，你真做了奴隶。
第四个，她不说话，她是哑巴。
旁人告诉你：她是看了
《不和陌生人说话》才哑的。
第五个，臭骂了你一通：
眼瞎了吗？
没看见我在跟人家亲热吗？
第六个，似乎很有职业修养：
对不起，先生。
我们这里不收花朵，只收现金。
第七个：先说好了，吧厅里
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出了门各走各的。
第七个：如果你能叫校长
不让我再留级，
我可以和你好上一个假期。
第八个：你必须答应——
把我肚里的孩子当亲生的。
如果碰到孩子的爹，
你要保证不发脾气。
第九个：那死老头的遗嘱我看了，
他说，甘作偏房，从不提转正的事，
如此顾全大局，要好好奖赏。
我巴不得菩萨真主上帝一起保佑他
早点断气。
第十个：精神病专科在二楼，
记住，先在一楼挂号。
......
......

                 3

你奉劝他们：
为了活着而活着是空虚的。
为了写而写为了说而说
是无聊的。
他们很不爽：
尊敬的柏拉图先生，
套用你的逻辑公式，
我们很快推导出了一个结论：
为爱而爱，为性而性，
要么都是错的，要么都是对的。

你在扉页上写下如此文字：
人生的苦闷有二：
一是欲望得不到满足，
一是欲望得到了满足。
你写的时候他们也在写，
他们写的是一号通缉令：
柏拉图，男，43岁，
泄露国家机密，畏罪潜逃，据悉
目前在珠江三角洲一带流窜作案。

          4

那个女人
是你两千三百多年前设计的。
两千三百多年后
你第一次看到她从一幅世界名画中醒来。
那慵懒
比蒙娜丽莎更蒙娜丽莎。

你和她天天见，不是见面。
你与她手拉手，实际是分开走。
你无休无止地谈论不着边际的东西，
那些病句
趁着酒兴，直奔主题。

你通过键盘把南北极
敲打在一颗红豆里，通过回车键
把那云梯勉强够得着的
天堂的门槛，疾速降低。
你发帖子，你用电脑黑色的血
证实自己的血
是红的。你的短消息是最快的快递，
包着你以月色和霜鬓打造的白金戒指。

你们已经认识两千多年了啊，
因为认识得太久所以现在
需要重新开始。
而且在此之前，紊乱的时空，
交错的路线，打结的诗行，
需要安安静静地，理一理。

          5

你是如何做到安静的？每一辆车
都有四个句号，那么多句号呵
都在奔赴——内压力不足，
马上补充；漏洞出现，
立刻修复；掉了一个，马上换新的。

空箱子，那么多的空箱子，
为什么不能直接放在地上？
坐地日行八万里，
为什么还要挪动位置？
为什么要故意装满，故意倒空，
而且故意：一而再，再而三？

——你和她必将在空箱子里相遇，
成为填充物的一部分。当然
目前你还不会思考：什么时候
成为旧货？什么时候
成为光阴的流动垃圾？

           6

你真的安静下来了吗？
你是黏着在这个蓝色星球上的星球：
而你当初是一束漫长的光，
来到这里，不断卷曲，
吸附尘埃，并且包养那些非光类物质。

你早已丧失了光速——
那神秘的神圣之处如果在以前
你一天就可以到达。而今
为了到达，你正在编制十个五年计划。

她也是黏着在这个蓝色星球上的星球，
不同的是
她被黏在另一侧也就是你说的
对面。你知道吗？这个蓝色星球
没有直径和弦长，
只有圆周，或者弧长。

           7

仙人球，无数的绿叶长成刺，
其中一根像刀尖出现缝隙
放生了一朵花。可以肯定
它违背了初衷，像你
坚持独身，最终结了婚，
还有了儿子。像你现在
穿过九个罪名，重返原身。

你写情书的手
洗干净了吗？你的墨水里
只有一个女人的眼神吗？
你偏斜的胃，偏左的心，
还有偏下的远方，都一一纠正了吗？

         8

你坚持做现代愚公：
高楼，一天背走一栋，直至
背出一个以你名字命名的自治区。
自治区的区徽，
采用她的眉毛，和眼睛。

你决定搭几间茅草屋，
四面都有窗子，栽树，种草，养花，
喂鸟，垦三两亩玉米水稻，
谨记她颁布的新宪法：
对于爱，自始自终地保持它的原始状态。

你计划着：先把她爱成老太太，
再把她爱成小姑娘。
如果请五十年婚假不够度蜜月，
那就和她商量好：
到时候，一起旷工。

         9

纸上婚礼，即将举行。
你和她，即将在纸上生儿育女。

前半生是租来的啊，
你要赶在婚礼之前算清利息
交完租金
办妥该办的手续。
故事也是租来的啊，
你要还给他们，加倍还给他们：
含着满是沙子的泪
以顺叙，倒叙，插叙，夹叙夹议的方式，
再以写工作总结的方式，
分别还一次。还有影子
自杀身亡，你要以一首诗
做个法事，泼上几碗水饭。

还有他们：季节性的他们，
金属性的他们，贸易性的他们，
惯性的他们，颜色多样化的他们，
具有置换性
或者具有可替代性的他们，
你要仔细辨认，你要和他们
逐个逐个地握手，祝福，并且诀别。

           10

告诉她吧，你曾英年早逝。
因为不够下葬的本钱
只能买一块墓碑，墓志铭也只能
刻四个字。
本来他们要刻请勿打扰的，
结果刻成了格格不入。

告诉她，告诉她吧：纸上生活
也是生活，能在纸上打地基的人
更值得托付与信任。

[ 本帖最后由 围围 于 2011-10-2 02:0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