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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没有小蜜
东 西

这个晚上,米金德睁着眼睛躺在赵然的身边翻来覆去。他想我原本只是想试试能不能像普超那样,能不能像老朱那样,眼看我就要像他们那样了,只差一步我就像他们那样了,但是没想到王微会跟我来这一手,五万元,我去哪里找五万元?原来干这种事情没相当数量的经济基础还不行。但是老朱他会有五万吗?老朱怎么会舍得花五万元?只能说老朱的运气比我好,他一定是找到了一个物美价廉的。可是王微她怎么连一点感情都不讲?她就那么值钱吗?值得我去为她花那么多钱吗?米金德,你就算了吧,你就赶快收手吧。这么漫无边际地想着,米金德叹了一口气。

赵然说你哀声叹气是不是那儿不舒服?米金德说没什么,我只是想想事情。赵然翻了一个身,说有件事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了。米金德说什么事?赵然说你的一个同事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你在外面有女人了。米金德警觉地坐起来,说是谁说的?赵然说你紧张什么,我根本就没信他,说别的还像人话,说你在外面有女人,凭什么?那不是作践你吗?米金德说我的那些同事都很坏,他们惟恐天不不乱,经常故意作弄人。他们想叫我请客,我没请他们,他们就故意打电话给你。米金德不停地解释。赵然根本就没听,她在米金德的说话声中睡去了。米金德松了一口气,想难道我连让赵然怀疑的条件都不具备吗?难道我真的在外面就找不到个把女人吗?一股苍凉浮上米金德的心头,他突然明白原来自己是这么不重要。

第二天早晨,米金德早早地来到办公室,把地板扫了把开水打了把所有同事的办公桌全都抹干净了,同事们才陆续到来。每一个人进来的时候,米金德都朝他们点点头,但是他们都故意不看米金德,不跟他打招呼,就连头也不跟他点。他们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全都挂着一副看不起他的表情。米金德知道这是昨晚没去买单带来的恶果。

如此沉默了几天,同事们渐渐地把请客的事淡忘了。米金德一直没敢跟王微联系,但是王微还一直装在他的脑海里。一天中午临下班的时候,无聊的米金德拿起一盒别针玩弄,由于他心不在焉,那盒别针掉到了办公桌下,别针散落一地。米金德蹲下去慢慢地捡那些别针。刚好这时下班的铃声响了,同事们纷纷走出去,办公室里只剩下朱子良和小元。朱子良把头从呼机上抬起来,扫了一眼办公室,没有看见蹲在办公桌下捡别针的米金德,只看见跟他背对背的正在关电脑的小元。朱子良就说怎么都走了?小元说下班了。朱子良说我怎么没听到铃声?小元笑了一下,说那是因为你对工作太投入了。朱子良把椅子转过去面对小元,说小元,交男朋友了吗?小元说干吗问这个?朱子良说别浪费时间了,我要是你就赶快交朋友,要不然老了后悔莫及。小元谦逊地笑笑,说我才不急呢。朱子良不解地摇摇头,说你会后悔的。小元说我才不后悔呢。朱子良的身子往小元的身边略微倾斜,说知道吗,就连米金德都有情妇了,你怎么还不找男朋友?小元突然大笑起来,说你说什么?米金德有情妇了?你是不是搞错了?像米金德那样的男人也会有女人喜欢?朱子良说有,我见过那个女人,长得挺丰满的。小元说那女人不是白痴就是神经病。

小元嘻嘻哈哈地走出办公室,朱子良跟着她走出去。办公室的门被他们关上。一直憋在桌下的米金德满腔怒火地站起来,他的头咚地一声撞到办公桌上,瞬息起了一个小包。他摸着头上的小包生了一会闷气,然后抓起话筒给王微打了一个电话。他说王微,我要见你。

米金德请了半天事假,专门在家找赵然收藏起来的定期存折。他把家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在一个瓷瓶里找到了它们。他把存折拿出来数数,一共三张。三张存折加起来也还是一个可怜的数字,米金德的心突然软了。他从三张中抽出一张放进自己的衣兜,其余的两张放回原处。

王微也请了事假在家等米金德。她在等待的过程中对自己进行了一番精心的打扮,还画了口红,吹了发型。做完这一切,米金德还没出现,她开始有些期盼了。当米金德怀揣着那张存折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显得空前绝后的兴奋。她双手抓住米金德的膀子,在米金德的脸的上亲了一口,说钱带来了吗?米金德惭愧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存折递给王微,说我就这么一点,离你的要求还很远,但我实在是找不出更多的钱了。王微接过存折扫了一眼,说一万元,这么点钱你也拿得出手?我就那么便宜?米金德尴尬地笑着,不停地用手抓着自己的头皮,好像能从头皮上抓出钱来。王微拿着那张存折挥舞着,说金德,你也太没本事了,这么多年,就混了这么一点钱?你连五万都拿不出,我真是把你想得太有能耐了。米金德的脸被王微说得一点一点地热,最后变得热辣热辣地。米金德说除了工资,我没有别的收入,在钱这方面我一直都不太行。王微说既然没有钱,还想入非非干什么?好好地陪老婆不就得了。我还以为凡是相入非非的人手里头都有花不完的钱呢。米金德说我一直没敢来见你,就是因为离你的要求还差得太远。我想这点钱肯定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但是它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不能因为这么一点钱把自己卖了,我也不能因为这么一点钱就指望你能成为我的什么人。你刚才这么一说,我就不敢再想入非非了。我只是想,如果你方便的话,每天路过我们办公室的时候,弯进去跟我说说话,打一声招呼,让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朋友。在不损害你形象的情况下,你是不是故意做得亲热一点?让他们都知道我米金德也还是有人关心的,甚至于是有人爱的。王微说你就这么一点要求吗?米金德说就这么一点要求,如果你嫌烦的话,那就给我打打电话,打打电话我就知足了。王微伸手像摸孩子那样在米金德的头上摸了一把,眼眶里噙满泪花。她说金德,我想不到你这么可怜。我真的想不到……王微把存折还给米金德。米金德执意不收。王微说我不缺这一万元,你拿回去吧。米金德说你要装修房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真的它是我的一点心意,不带任何不健康的想法。你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王微把存折收回去,说那我就先替你保管着,金德,其实我不是贪你的钱,我误解你了,我以为你也像别的男人那样,手里头有花不完的闲钱。米金德笑笑,说面包会有的。王微在米金德的脸上亲了一口,说金德,原来你还懂幽默。

这之后,米金德再也没来找王微。王微也没给米金德打电话。米金德每天都坐在办公室里写材料,填各种各样填也填不完的表格。半年过去了,他想也许这一辈子我再也不会去找王微了。一天上午,米金德正在埋头填表,办公室的门突然推开。有人叫道:米金德,找你的。米金德抬起头,看见王微怀抱着一束玫瑰,笑咪咪地从门口一步一步地向自己靠近。米金德在同事们五彩缤纷的目光中站起来,他被那个笑容和那一大束鲜红的玫瑰迷醉了。那个笑容和那束鲜花在他的眼里渐渐地模糊,他的身子摇晃起来,激动得想晕过去。但是他用手撑住桌子,告诉自己一定坚持住。王微走到他面前,把鲜花放到他的桌上,看见他闭着眼睛,说你怎么了?金德。米金德说没什么,王微,我只是有点头晕。王微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米金德坐到椅子上,说谢谢你来看我。王微的脸上堆满笑容。她把笑容近距离地呈现在米金德的面前。米金德想从来没有人这么对我笑过,从来没有。

王微跟米金德说了一会话,摆摆手走出办公室。她走出去的时候,办公室里响起了一阵兴奋的嘘嘘声,就像足球场上踢进球时的那种嘘嘘声。这声音给了米金德莫大的安慰。

冬天就要开始了。在这个季节更替的星期天,赵然呆在家里清洗衣物。米金德站在阳台上淋花。赵然是个细心的人,她在把每一件有口袋的衣物丢进洗衣机之前,都要搜一搜口袋。当她搜查米金德的一条西裤时,从里面搜出了一张发票。她拿着那张发票看了看,发现是一张美容发票,上面写着王微的名字。赵然把米金德的西裤摔到地板上,对着阳台喊:米金德,这是什么?

米金德听到喊声,丢下洒水壶从阳台跑到客厅。赵然拿着那张发票在他的面前晃了晃,说米金德,原来你在外面真养女人了。米金德看着那张发票吓得全身像筛糠一样。他说这是一个误会,我没有养什么女人。赵然说那这个王微是什么人?米金德说她是我的同学。我们只是一般的朋友。赵然说一般朋友怎么会帮她交美容费?米金德说当时她没带钱,我先帮她垫上。赵然说那这钱她还了没有?米金德说还没有。赵然说你把我给你的存折让我看看。米金德把手伸进衣兜捏着那本存折,犹豫着没敢拿出来。赵然一跺脚说,你拿出来让我看看。米金德拿出存折递给赵然。赵然打开存折一看,脸上立即黑了。她把存折砸在米金德的头上,说你这个骗子,几千块钱全花光了,你还说没养女人。米金德低头不语。赵然对大声喊道:离婚,我要离婚。米金德说赵然,尽管我花了一些钱,但是我还是爱你的。我求你别离。赵然说爱我干吗还在外面养小?米金德说我跟她只是朋友关系,我们又没有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是爱你的。赵然说谁还相信你的鬼话。这么多年来,我没有甩你是以为你诚实,以为你没什么本事,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哪知道你这么一个头脑的人,竟然还背着我干这种事。现在你连诚实都没有了,我还爱你什么?米金德说你知道我没本事,干吗还怀疑我?赵然说铁证如山,我还能不怀疑吗?米金德说但是我真的没跟她干什么。我从来就没想到过要和你离婚。你在瓷瓶里收了三张定期存折,我只拿走了一张。我要是不爱你的话,我怎么会才拿走一张?赵然赴向电视柜,拿起那个装存折的瓷瓶砸到地板上,瓷瓶破烂了,两张定期存折飘出来。赵然抓起存折,说你竟然连定期都拿去给她了,你这个千刀万剐的。米金德看着那些破碎的尖利的瓷片,心里掠过一阵快意。他想我也许要跪到那上面,才能对得起我的过错。他的双腿一软跑到瓷片上。赵然哭着冲进卧室,嘭地一声关上门。

赵然在卧室里哭了一场,哭够了哭累了哭得要上卫生间了才从里面出来。她看见米金德还跪在瓷片上,他的膝盖被瓷片戳穿有殷红的血渗透裤子流到地板上。赵然说活该。说完活该,她又说这是何苦呢?反正要离,你跪多久都没有用。你还不如把王微的照片拿给我看看,我倒要看看她长得怎么样?疼痛难挨的米金德顺着这个台阶从瓷片上艰难地站起来,身子晃了一下。赵然看见他的膝全红了。

米金德站了一会,一摇一晃地走到书柜前拿出一本相册,然后又一摇一晃地走到赵然的身边。他翻开相册指指里面的一个人说这是王微,我们只是同学,我们只是朋友,我们什么都没干。赵然看看相片上的王微,说米金德,这么多年来我对你好不好?米金德说好。赵然说我长得比不比王微漂亮?米金德说你比她漂亮。赵然把相册高高地举起来狠狠地掷到地板上,提高嗓门说那你干吗还要找她?你干吗不找一个比你老婆强的?你看看她长什么样子?你这不是寒碜你老婆吗?米金德哀求道,我只想学学普超,学学朱子良,但是我只学了一点皮毛。除了接吻,我和她什么也没干,我可以对天发誓。赵然说这就够了。你发多少誓都没用了。我们离吧。米金德说如果这样就离了,我真是冤枉啊。

赵然和米金德真的就离了。离婚那天,米金德的嘴里不停地喊着冤枉啊冤枉。

离婚之后的若干天,米金德在办公室的走廊上碰上普超。普超拍拍他的肩膀用赞赏的口吻说米金德,不错。米金德发出一声苦笑,想他是说我的工作不错呢或是说其它方面不错?普超拍完米金德的肩膀就往前走。米金德追了几步,说主任,我想问一个问题。普超停下来,说什么问题?米金德说难道你就不怕你夫人发现吗?普超说怎么会被发现?有本事玩就有本事不让她发现。米金德百思不得其解。普超得意地笑笑,继续往前走。米金德站在长长的走廊上想我还真是一个没有本事的人,我和王微什么也没干,就把家庭给破坏了。人家干了那么多,家庭还是好好的。我真是一个没有本事的人。

一个周未的下午,王微打电话给米金德说我的房子装修好了,你过来看看吧。米金德颇感异外,但是他还是骑着他那辆破烂的自行车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王微的楼下,然后一口气冲进王微家。他看见王微一丝不挂地站在客厅里在等待他的到来,他的目光顿时呆了,胆都被吓破了。王微张开双臂拥抱米金德。米金德的身体像在放在冰箱里那样抖动起来。王微抚摸着米金德,为他宽衣解带。米金德喘着气用颤抖的声音说,现在就来吗?王微说你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米金德在王微的鼓励下稍微定了定神。两人紧紧拥抱着一起滚到崭新的木地板上。但是米金德怎么也想不到,当他期待的这一刻来临的时候,自己竟然不行了。王微一次一次地鼓励他,他还是不行。最后弄得王微很恼火,她踹了米金德一脚,说你滚蛋吧。米金德说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心理准备,我会行的。王微说你想入非非地,我还以为你很厉害,没想到原来你不行。你滚吧。你连这个都不行,还想找什么小蜜。真是的。

米金德无地自容地站起来穿好衣服。王微为他打开门。这一刻他才发现其实王微正如赵然说的那样长得很丑。米金德想连这么一个丑女人都看不起我,我还有什么想头?他缩了缩脖子,打了一个冷战,看着王微新装修的房子说,你这房子装修得真漂亮。王微说别废话了,你走吧。米金德说真对不起,我也想不到我的身体会是这样。米金德说着走出王微拉开的门。他的脚后跟刚离开,那扇门就响亮地撞过来。米金德无力地靠在铁门上,用手拍拍自己的下身,说老弟,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一) (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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