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捕捉
他要捉一只雪地里的孔雀。
它要冻死了。太冷了，他走在大街上
手里握着旅行袋。
孔雀还在昨天的地方，一夜过去
它只挪动了两米
奄奄一息，他肯定。
他蹲下来抚摸孔雀
快掉光的翎毛。
这只蹊跷的鸟儿从哪里来
他有过六个想法。
每一个都被他扔掉。
“最有可能我不在这儿”，
他想起自己难以描述的遭遇，
孔雀低低叫着。
他们共同跪在雪地里，
人们跨过他们的身体。
孔雀正变得透明，他的手也是。
他接近它的地方逐渐看不见了。
他抱住了孔雀。
他是第几个
看到粽榈林时，
这些人知道迷路了。
他们走了整晚，
没有找到出口。
森林管理员对他们毫不理睬，
野鸭在水里翻跟头。
他们走了整晚，
没有遇见别的活物。
雾气沉着的晚上，
他们再不能分清同伴的脸。
这次远足多么奇怪，
突然之间，六个陌生人
同一辆中巴。
他们从未见过，却将彼此认出。
熟悉的感觉，
让他们惊慌，“只有最笨的那个
才会问同车人的姓名”。
我是那个人。
我叫着他们的名字像是在点数。
队尾的侏儒自言自语。
他们走了整晚，
又一次经过棕榈林时
侏儒不见了。
谁也不提议回去找他
除了我，队伍中间的瘦子抱怨道。
“倒霉的人总是好心肠”，
五个人一起开口。
他们将瘦子围在中间。
树上的果实
掉进了他的嘴巴，
噎死了。
还有一个，
变成野鸭在水里翻跟头。
剩下三个，
脸颊蒙上层层黑夜。
他们走了整晚，
不再说话。
这趟旅程无穷无尽，
尖叫声也不能让人回头。
最后两个，
在棕榈树下看见对方长着自己的脸。
他们叫起来，
“原来你是我”。
他们走了整晚，
在棕榈林的尽头找到了中巴。
重复的梦多么可恶，
他被冻醒时诅咒了一番。
“这样昏倒，
每次来得太过突然”。
山水之间
向夜行人展开画卷，山水间
溶洞之上
人与远山重叠。
做一个埋头走路的人，
去到山影中
将肉体化为虚线
勾勒世外之美，美于这个人的呆。
从田间经过可以扑入，
泱泱的黑麦菜有
喂牛之美，步行至破败山墙
重建美如江山。
在河上游，夜与白日的交替
像行旅者半生的严谨。
渡轮的航线与水流平行，
古镇与小岛，
寂静如黑夜，谁能参透此刻之美。
此刻美过山水。
沿公路盘旋而上，在急雨中
摸索前路
这个被雨水浇透的人
来到这儿，
像樟树下欢吠的狗嗅着
起伏的山坡，愉悦之美。
大雾中不可轻易辨别方向。
在山里，
她只担心前方所遇过于美。
无法节制之美。泛滥如水上的杂草
朝后退去，痛苦之美。
他去了哪儿
我们没有急着回去吃早饭，
在水池边玩。
工人正在打捞
水面上的浮叶与垃圾袋。
这个水池里，有几条红鲤和小乌龟，
我们放生的那只
给人捞去吃了。
他跑到山坡上，扯下一根枯黄的长树枝
又快速的从斜坡冲下来，
到水池边摔了跟头。
我们已经连续好几天
六点起床，
刷完牙，立刻到后山上去。
在林间，等待橡子坠落时，
我常能闻到他嘴巴里
有股复杂的气味。
像是那天他哭着回来说，
小黑人不见了。
他一边哭，
一边把晚饭吐了出来。
那个黑小孩
从来不在白天出门，有一次
傍晚我们回来，
他在阳台的暗处说，
你好。
我们也说，你好。
后来他不见了，警察来过几次。
我们只听说那天，
还没有黑透
他就独自出了门。
工人抬来抽水泵，
这是
清洁水池的最后一道工序了。
他入神的看着水越来越少，
突然晕了过去。
点心卡死了一头河马
巨大的嘴张开在水塘里。
如果这是水塘，我们投掷的番薯与胡萝卜
是河马的点心。
我们面前的这位年轻人
是勤劳的饲养员，我望着的景色是冬日。
我们来的这天是事先选择过的周末，我们的
争吵已含蓄结束。那是我需要的礼貌。
“我厌倦了无休无止的谈话”，
在深夜，在午后
掏出捂坏的舌头尽情展示，这不是
河马的嘴。
它小巧美丽，有排列整齐的牙齿
好闻的气味在我们嘴中传递，这张嘴
从来不流口水。你的，我的
我们只给对方的嘴涂上诱人的橙色。
我们的嘴巴，
不是河马的嘴。河马在下午吃点心，
我们不。
我们蹲在池塘边讨论流放归来的
伟大小说家，他的不幸让我感到不适。
河马也苦恼的低下头，
寻找我们砸歪的胡萝卜、番薯。它从不咀嚼，
它比我们还大意，直接吞下食物，
吞下我们
再也不能控制的争吵。
可是这里不是水塘，这里也没有河马
我们在毁了这一天前讨论的
也绝对不是
点心卡死了一头河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