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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杂草

发布: 2010-11-22 00:37 | 作者: 陈家麦



       校园里有两种草,一种是用来作草坪的,与树木相映成趣,令人赏心悦目,这样的草像经常修剪过的板寸头,长得整整齐齐,这是因花工老伯三日两头推着剪草机来伺弄;另一种草长在并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有如在贫民窟中长大,“头发”蓬乱,不修边幅……一天,不知怎么的我倒留意起它们来了——

       后操场中心的小花坛,高出地面一尺许,长方形,中间栽有塔松、茶树,底下铺有绿毯似的青草。花坛四周砌上长石条,每只角留有拼接不齐的石缝,缝中长出一溜杂草,高矮不一,这些杂草是从花坛内草群边缘“分流”出来的,分明是因草群“人口”过于拥堵,土地不足以供养。于是,这支“部落”的后代悄悄离开原住地,就像离开辽阔的草原,开始迁徙之旅,穿行于一个狭长的石缝中,或许对它们来说是峡谷。只要前方有一寸的拓展空间,就有一小支“前锋”安营扎寨下来,其余“子孙”则向前“蠕动”中,途中或许也有倒下不再醒来的,如此前仆后继,延绵往复。只不过这种“蠕动”是“凡胎肉眼”一时无法感应的。这石条除了稳固装饰花坛外,还充当人们临时坐凳,以及小孩子练走“独木桥”,这些杂草被人屁股压过双脚踩过,可能对它们来说,这不算什么。谁让它们远离“朝庭”,进入这种“荒蛮之地”呢?好在“峡谷”有纵深的“腹沟”,它们照样长得郁郁葱葱,向上生长向前推进中。

       操场西边建有一座平顶式多媒体教学楼,楼后面是墙角,可谓是“死角”,我记得自己有次尿急了正好撞上厕所里女清洁工在冲洗便槽,这才撤回来拐到此墙角“滋溜”一下。墙角呈T字型,右角种了一行小柳杉,左角留有一堆沙子、三五块断砖,以及露在“沙丘”外的褐色泥土,只有半张课桌大,如此“袖珍小国”却也成了“绿洲”,杂草密密匝匝,一片绿油油,张开了一顶顶指甲般大的“小绿伞”,有如集了无数小豆苗。看来,它们落在一块桃源地上,自给自足,自得自乐,仿佛在说“给我阳光和水,足矣!”哈,我该为这些草有了天堂般的“领地”打心底里高兴吧。

       而阴沟里的一撮草看来并不那么走运,窨井盖是生铁浇铸的,透出一股冰冷的幽光,表面锈迹斑杂,盖上排有7格铁条,每格空隙一寸许,这让我很快想到:住在这里仿佛身在牢狱中,“头” 顶一方“天窗”。这会儿的阳光从“天窗” 中渗漏进来,但不能说整个白昼照亮“牢房”。然而,对这些草芥之辈来说,那金子般的阳光,犹如乐师从手风琴黑白琴键上弹出的美妙音符。你看,一颗,两颗,三颗,是杂草的小脑袋探出窗格,享受此刻的日光浴呢!这正应了一句俗语:削尖了脑瓜往上钻。我又想起来了台风,暴雨倾注,地面上的积水快速流入窨井盖的格子,阴沟里的水太多排泄不及,漫溢出来,我那时压根儿没想到这铁盖子下居然还住着几位“草民”,这样的恶劣天气,阴沟里汹涌澎湃,那几株杂草被滔滔雨水吞没冲刷,多像在洪流中摇曳的小树苗呵。它们得站稳脚跟,肩并肩手拉手相互鼓励:“站好了,别给冲走啦!”等到雨过天晴,那场灭顶之灾才得以缓解,它们又从窨井盖的格子中探出脑袋。啊哈,兴许经这一劫那些草又长高了半寸呐!

       停车棚后面的那驳北墙高过人头,墙头站着三四株参差不齐的杂草,随风轻摇,其中有株茎红叶绿的草,食指般粗,足有半人高。人们常说:“墙头草,风吹两面倒。”不,如果与狂风强行对抗,草只会被拦腰斩断;迎风而斜,以减少风的阻力,这样草就有了强劲的韧度,有如兰州拉面一样。或许,这是它们存活下来的另一种理由。你看,这会儿风止,它们齐刷刷挺直脊梁。在我看来,这些“骑墙族”,虽然没有高贵的名字,没有给供养在刻有精致图案的花盆里,没有寄寓在四季如春的花房中,它们脚上的土料如此贫瘠,偏于一方又充满风险,凭着能屈能伸的秉性,吸收天光月华、空气中的水份,风吹雨打算什么,不经历风雨又怎么能见彩虹?

       与前操场相连的水泥路现出弯车道,离墙半米左右的地面,也长出一小丛草,地盘不到一只抽屉大,地面有点塌陷,隆起一滩泥巴,给阳光照得发亮,泥巴还有点潮软,留有几道深勒进去的车轮胎印,约有两手指宽,“胎记”中的杂草至少有一半倒伏下了,用“血肉模糊”来形容它们所遭遇的多次“车祸”一点也不为过。在这片“血滩”中,那些倒下去的草虽然身子蜷曲,有些还被粘在泥上,但这些草全没有枯黄下去的迹象,仍是绿茵茵的,有些已伸展身体,呈30度、45度、60度角不等,还有些处于10度、5度也许0度角中,可又谁能说它们没在默默地挺立中呢?刚才我蹲下身,又不由自主地单腿行跪,似乎不完全出于零距离观察吧。

       这些草我是断然叫不出名来的,只好统称为杂草。它们最早是草籽儿,或许是从小鸟嘴缝中不小心掉下来的,或许是从鸟粪中排出来不及消化掉的,或许是被季风从洋面一路吹来飘落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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