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牧 场
我这就去清理牧场边的水泉,
我停下来只为将枯叶扒干净,
我或许会等着看泉水又变清:
我不会去太久——你也来吧。
我这就去把那牛娃子牵回来,
它站在妈妈身边显着小得很,
它走路还不稳,妈妈舔着它:
我不会去太久——你也来吧。
□ 深秋来客
我的忧愁,当她和我在一起,
她以为秋天的这些雨天
在所有的日子里或许最美;
她爱看光秃秃的树木,
她爱走湿漉漉的牧场小路。
她的欣喜,不让我呆在家。
她爱说话,我乐意倾听:
她指给我看鸟儿往南飞,
她欣喜于自己身上的灰毛衣
在粘粘的薄雾中闪着光。
那远处荒凉的树林,
还有褪色的地,阴沉的天,
这些她都看得仔细
她责怪我不懂得欣赏这一切,
边说边用眼睛轻轻瞪我。
我并不是到今天才明白
在雪花飘落之前
秋天的这几个日子有多温暖,
但我把忧愁藏在心底,
回味她的欣喜使秋天这样美。
□ 没有鸟叫,关了窗吧
现在,关了窗吧,让原野安静下来;
如果必须,就让树木悄悄摇晃;
现在,没有鸟叫,如果有,
那一定是我错过了。
在泥泞重现之前,会有很长时间,
在第一声鸟叫之前,会有很长时间:
所以,关了窗吧,别去听风,
看风搅动的一切。
□ 花 丛
有一次,在清晨的露珠中
我去翻晒一个人刚割下的草。
当我看到平整的草茬时,
那使镰刀锋利的露珠已消散。
我曾绕到小树林后去找他;
听见了微风中磨刀的沙沙声。
但他已经离开,草割完了,
而我自然和他一样——孤单。
“反正都一样,”我心想,
“不管一起干还是分开。”
正在这时,一只迷惘的蝴蝶
扇着无声的翅膀迅疾地掠过,
像怀着隔夜的朦胧记忆寻找那
使它昨日栖息的欢乐之花。
起初,我见它总在一处打转,
原来草地间有几片枯萎的花。
然后它飞到我目力所及的远处,
忽又颤颤悠悠飞了回来。
我想着一些毫无根底的问题,
正打算俯身去翻地上的草;
但它先绕到我面前,并把我的目光
引向小溪边一丛高高的花。
那是镰刀唯一放过的,在
被割得干净的芦苇丛生的小溪边。
晨露中割草的人这么爱它,
让它继续繁茂,却似乎既不为谁,
也不是想让谁去注意他,
而是这清晨小溪边纯粹的欢娱。
我和那只蝴蝶在晨光中逗留,
而来自清晨的某种启示,
让我听到周围有醒来的鸟儿啼叫,
和他的镰刀对大地的低语,
更感觉到某种精神上的同一;
我想我今后干活再也不会孤单;
和他在一起,仿佛他是我的帮手,
中午困乏时,就和他在树下休息;
就像在梦中,兄弟般交谈
而我原本并不想和他知根知底。
“反正是一起干,”我心想,
“不管真在一起还是分开。”
□ 春 潭
这些潭水,虽在林间,
却几乎映出整个无暇的蓝天,
就像身边的花,瑟瑟发抖,
又似另一些花,即将枯干,
可它们不会汇进溪水流到外面,
只是缘根而上,使黑暗之叶伸展。
至于把潭水汲入新蕾的树木
葱郁一片,即将撑起繁茂的夏天——
但在它们竭潭枯花之前
不妨先思考两遍:
这如花的潭水,似水的花,
只是皑皑白雪消融在昨天。
□ 花 船
渔夫系着围裙在两只手底
下边理发边和理发师聊天,
而在房屋和谷仓的角落里
他的深海小平底船已靠岸。
停泊在阳光充足的草地上
当风吹起时它曾从乔治的
堤岸和鳕鱼一起辗转回家
满船的花草早已漫过船沿。
我从天堂一般的货物判断
它需要的是更加狂暴的天,
渔船和主人藉着命运出航
一起去寻找那欢乐的港湾。
□ 歌唱的力量
雪花下在温暖干燥的大地上
找不到落脚之处成形聚集。
它们花费了好大力气想让大地变得
潮湿冰冷,最终还是失败。
它们没能在黑土上制造白意象。
它们消失如同大地将它们送回家。
直到晚上它们才有所改变
在地面上形成了衣着褴褛似的带子
花草树木终于承认下雪了,
除了路面几乎全都返回到了冬天。
第二天雪一堆一堆死寂一片。
草在一个大军的践踏下变得平整。
树枝被压弯几乎要入地生根,
细长的枝条就像结满了果子
蓓蕾像一个个杯子,全都盛着个雪球。
道路独自在泥泞中显出
那奥秘来自更多的热量
来自地心的热或者足迹留下的温暖。
春天里总是歌手云集远超以往
任何一处都会有歌声将我们覆盖。
画眉蓝背鸟山雀麻雀知更鸟以及更多;
一些要北上直到较远的哈得逊湾,
另一些北上飞过头又折了回来,
只有很少一部分留下筑巢。
现在看来它们还是喜欢这迟来的雪。
田野上它们已无处可去;
如果一直飞很快就会精疲力尽;
它们尝试着站上树枝
可一踩上去就引起一场雪崩。
除了那条路它们再找不到落脚处。
坏天气使它们的隔阂变小
好像成了一个亲密无间的家族。
道路变成了牛羊奔走过的河沟
闪光的鸟翼似岩石上击起的涟漪。
我跺脚驱赶它们,像驾驶着
飞机在地面上滑行。它们几乎
在和我抢着走路,不想飞走,
叽叽喳喳说既然来了就应该歌唱。
有几只肯定是让我赶傻了
呼啦一下闪开,腾空而起,
在或粗或细的白树枝间扑棱
树林好比满是雕刻的大理石门厅
它们胡乱扑闪着翅膀又飞到
我面前,好像我是赶着牲口的商人
结束了驱赶的梦魇。
如此一阵雪根本不可能教会它们
在追击之后不可能再有追击;
它们也没有飞到我身后独自留下。
好吧,大雪终于显示了某种东西
乡村歌唱的力量就这样被带来聚集,
虽然坏天气使某种过程显得不稳
但是依然要准备着去爆发
而且从根部和种子唱开满山的野花。
□ 苹果收获时节的一头牛
最近不知道是什么让这个家伙
发神经,她不进门更看不到墙壁,
看不到墙壁更不去想白痴的建造。
她的脸上总是沾满树叶渣,口水
流淌好似苹果汁。尝过了鲜果,
她已不屑再去草木凋零的牧场。
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她躺着咀嚼甘美。
意外的收获是树上掉落的烂苹果。
当她逃走时不得不避闪着它们的敲打。
在一个小山上她对着天空怒吼。
她的乳汁枯竭,乳房干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