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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情心难寄

大唐薄幸人 发表于: 2016-8-04 23:25 来源: 今天

长风无语,剑影萧瑟,少年静静矗立在崩毁的乱石间,心神仍自沉浸在方才的生死诀别中,他双眼含泪,一脸痴绝地望着半空中的月影。

只见天际烟云缭绕,一轮清寒的明月在云中上下浮动,时而穿云逐风,时而敛迹息影,分合无常,变幻莫测,一如人生轨迹,难以捉摸,一时不禁勾起他心中诸多思绪,前尘往事如同涟漪一般由他心中幽幽泛起, 悲伤、欢笑、执着、痛苦,千般滋味夹杂其中,连缀成无边狂潮直袭心魂,他的身影淹没在内心的浪潮中,虚弱而又无力,就在他似已认命甘愿解脱的时候,一道红色的倩影缓缓踏浪而来,继而又是一青一白两道身影,三名女子脸上巧笑嫣然,将他团团围在中间,三人齐声问道:“风凌,你可喜欢我吗?”

声音柔媚婉转,如梦似呓,一遍遍的在他心中回响,他回身温柔地望着三人,心如刀绞,却是难以抉择,便索性闭上眼睛,神情痛苦地连连摇头。

“你可喜欢我吗?”

“你可喜欢我吗?”

“你可喜欢我吗?”

…….

媚音迷幻,如丝如缕,一圈圈的缠缚着他的心,他却无力承受,良久声音散去,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不见了那三名女子的身影,就在他凝心喘息的间隙,一道黑雾蒸腾的煞影静静垂立在他身前,对方形容与他全无二致,只是眼中杀意弥漫,情状可怖,那名男子冷哼一声,语气邪魅地说道:“风凌,来吧,跟我一样学会忘情,无情便不会有那么多烦恼,我们一同争霸天下,届时无数美女尽你享用,你的师姐、越王族的少女、溟月宫宫主都会奉你为主,万剑门也尽在你的掌握,从此无人敢轻视你,来吧,放下你心中的执念,无情便能问鼎天道,永获长生。”

   一番话说得他心神摇曳,戾气渐生,就在他朝着忘情的渊薮里滑去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句熟悉的少女说话声:“沈大哥,你没事吧?”

   瞬间心中种种幻象破碎凋零,他心神一荡便从遐想中回过神来,蓦然转身,梦中那道熟悉的青色身影就静静站立在半山腰上的洞口边,容颜憔悴,满目柔情,在她身后一名中年男子由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不是日间与他长伴的越王古族父女又是何人。

   他心中一暖,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愧色,嘴中呢喃道:“想我一生孤绝、命途艰险,外人皆视我为不祥之人,刻意与我疏离,便是门中的一众师兄弟,除了大师兄与我常为亲近,栖霞峰上再无人真心关照于我,自我落入水中飘到这里以后,幸得大叔与绮罗妹妹相救,他们处处待我如同亲人一般,关怀备至,有我一息便断不会让他们受半分伤害。”

   却说青衣少女与父亲两人尾随沈风凌而至,两人行至中途只见地面上满目血腥,到处是被吸干精血的蝙蝠尸体,不远处的石柱间阴灵飘忽闪烁,情景煞是凄凉恐怖,黑暗的石阶上却唯独不见沈风凌踪影,就在两人忧心的刹那,只闻远处山洞内巨响不止,一股磅礴无匹的剑意激荡而来,庞大的威势隔着山体尤自令人呼吸困难,两人神色一紧,无暇顾及路上情况,对身后黑暗中隐藏的四双眼睛亦不曾察觉分毫,便催动法决御空而来。

眼下青衣少女见沈风凌一脸凝重地站在原地,嘴里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神色莫名一苦,语气焦急地向父亲说道:“爹爹,龙魂还依附在他身上吗?他手里提着的那把剑可是青龙?不行,我要下去救他,不能让他再伤害自己了。”

话音甫落少女便从崖壁上纵越而下,灵动的身影在月光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轻巧地落在距少年身前一丈远的地方,沈风凌被风声惊醒,抬起头一脸温情地望着少女,只是一眼,两人的目光便交缠在一处,彼此再也难以移开了。

中年男子此刻悚然动容,似是大梦初醒一般,他一脸深沉地望着空中游离的光点,一丝熟悉的气息幽幽飘荡在洞窟内,月光深处两团虚影越来越淡,被不断涌入的冷风撕扯成模糊的烟云飘然而上,没入巨大的夜空里不见了。

  他眼中一热,望着崖壁下方破碎的祭坛蔚然叹道:“想不到在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青龙剑出世,先祖的遗愿总算是达成了,菲花公主也就此得以解脱,千年前的这段爱恨情仇终归是落下了。”说着他语气渐趋疲弱,仿佛心中一块压抑良久的巨石亦随之落下。

   心结甫一化解,一向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脸上不禁带了三分喜色,目光移至女儿与少年身上,见两人神色平和,并无被青龙剑煞气侵袭之状,一颗紧悬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他哈哈一笑,朝两人高声喊道:“罗儿,你不是一直担心这小子安危吗?我就说他福大命大,肯定会没事的,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闻听此言站在下方乱石间的两人脸色不禁一红,却是都听出了他话音外的调笑之意,幸而两人身处崖壁的阴影里,彼此才没露出尴尬的表情来,少女脚下一顿,回身娇嗔道:“爹……”

  中年男子脸上招架不住,心知女儿只是一时害羞而已,他干咳了一声,一板正经地说道:“傻丫头,爹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当众被父亲说穿心思,少女立时红霞满面,她侧着肩膀一脸娇羞地偷瞄着少年,却见他也正朝自己望了过来,目光甫一相接她便扭头躲开了,心中小鹿扑通通的乱撞一气,一丝从未有过的感觉涌入了她的心中,很快便将她包围了。

   “哈哈,知女莫若父。”中年男子大笑着朝两人凌空飞来,脚下轻轻一荡便落在两人中间,他一脸慈爱地望着女儿,少女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缓缓抬起头来,用探寻的目光望着父亲,两人心意相通,只几个来回便已清楚对方心中想说的话,末了,中年男子颔首点了点头,做了个放心的眼神,少女神色一急似有什么话待说,到了嘴边又生生被她咽了回去,她半是紧张半是期盼地望着父亲转向少年,好似风中飘零的一朵花一样苍茫凌乱。

   与此同时少年一脸窘迫地望着两人,也不知他们在用眼神交流些什么,在一种忐忑不安的心境下只见中年男子缓缓转向自己,脸上一片严肃之情,他心知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询问自己,便整了整衣衫态度恭谨地站在他的面前,静待着他来开口。

   沉默了约有盏茶的功夫,中年男子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他,无形的威压压的他心头难受,就在他忍不住要疾呼出声的时候,忽然听对方轻笑道:“好小子,临危不乱,颇有你祖师的风范,我且问你,方才我们未进洞以前那道通天剑意是怎么回事?你身上的龙魂怨念又是如何化解的?”

   “这……”少年未料他问的竟是这件事情,神情一愕,犹豫再三以后将万剑门祖师残魂如何寄藏在青龙石中,又如何引他来此解开青龙剑的封印,放出祭坛下面被镇压于此的菲花魂魄,两人前尘种种以及濒临幻灭前授他天泣之事通通讲了一遍,只是将他喜欢少女一事故意隐去不提。

   中年男子听他说完以后渭然长叹一声,神色苍凉地说道:“想不到千年前竟是因为意外,方才令两人最终不得相见,先祖一气之下将菲花公主魂魄封镇于青龙剑下,四周辅以九天玄阴大阵维持魂元不散,只是每日都要忍受冷热交替之苦,无心之举却促成两人今日之缘,果真是因果循环,天道昭彰,不负世间一对有情人。”

   少年在一旁听到‘有情人’三字,心头蓦然一跳,他察觉一道炽热的目光正静静望着自己,他抬头迎着那道目光望去,与少女在空中四目相接,一缕缱绻之情尽展眼底,是淡淡的幽怨,亦是浓浓的柔情,说不尽道不明的情愫,亘古以来便长存这片天地。

   中年男子眼见两人柔情依依,他会心一笑,然后朝少年接着问道:“小子,你祖师临去之时讲过我古越一族的焚炎天诀可以救你性命,是这样吗?”

   沈风凌闻言神色颓然一黯,声音低沉地回应道:“不错,灵虚祖师临去前却曾这样交代过我,不过听他语气似也不能完全肯定,大叔可精通这门术法吗?”

   中年男子哑然失笑,他望着少年桀骜地说道:“焚炎天诀乃是我古越一族自上古时代炼制剑器之时,由阴阳五行中参悟出的至阳法门,可焚金融铁,炼化万物,练至最后一重不仅可以百毒不侵,更可延年益寿,世间罕有匹敌者,如何,少年,你想学吗?”

   沈风凌心下虽有意化解郁结在脏腑间的寒毒之症,脱去羸弱的病体,他知祖师临去前如此交代必有深意,断然不会无的放矢,可是却对他与少女之事心存顾虑,眼见祖师最后话中似有保留之意,他的心中愈发不安起来,一丝朦胧的光影在他心中一闪即逝,不过片刻迟疑,他的心思已反复交替徘徊多次。

   中年男子见他默不作声,眉峰时而敛聚,时而舒展,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他脸上一寒,粗声问道:“小子,怎么那么婆婆妈妈的,可是看不上我族的圣决吗?还是你自恃门第,看不上我家罗儿跟我这个山野村夫?”

    一番话如同刺骨利刃一样将少年逼在角落里,他扬起头呐呐的应道:“不,不,大叔误会了,你们待我如同亲人一样,绮罗妹妹更是不辞劳苦,在我昏迷期间日日伴我左右,我心中感激的很,对她万分的喜欢……”

   “哈哈,这不就成了。”中年男子出言打断道。“既然你们双方皆有意,我便作主将罗儿许配给你,我族的圣决便是我送给你们的新婚贺礼,皆因我族族规限制非族中之人不得修炼,你的祖师便是与菲花公主私定终身以后偷偷传了他三成法决,被先祖知道以后才有后面诸多事故。”

少女站在一旁静静听着,手指不安地卷着衣带,脸上半是羞涩半是甜蜜,她拿眼睛偷偷觑着少年,只见他脸上青红两色光芒交替闪烁,眉心似蹙还开,神情复杂,她的心头不由升起一丝阴云,眼窝一热便要淌下泪来。

沈风凌此时刚好回过头来,眼见少女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颇为不忍,他在心下痛苦地嘶嚎道:“沈风凌啊沈风凌,人家待你如此情真意切,你却还不知足,心中还在惦念着你的师姐跟魔教的妖女,你忘了便是她的手下将你打入洛水中吗?你怎地如此无耻,心中还在牵挂着她,她是魔,你是正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可知道吗?”心语无痕,碎落一地,随之破碎的还有那份执着的痴心。

“大叔,婚姻之事干系甚大,此事尚需我回山禀明师尊以后,由他老人家来定夺。”少年一脸真挚地说道,末了他见少女神情苦恼,又补充道:“罗妹暂请宽心,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外表虽严厉无比,心中对我甚是疼爱,待我向他禀明一切,自会同意我跟你的婚事。”

中年男子见他态度坚决,心知此事已无回旋余地,他面露不悦,语气生硬地说道:“小子,眼下你的寒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若无至阳之气护住心脉,情势凶险,况且你手上拿着天下至煞之物,你的祖师残魂虽替你暂时压下龙魂怨气,剑石合一的青龙剑连你祖师当年都不能抵挡怨念侵蚀,你不过是风中之烛,不日怨煞之气便会反噬于你,望你好自为知,罗儿,我们走。”

中年男子说完径自拉着依依不舍的少女向外面走去,回身一瞬两人怅然相望,各自失神落泪,刹那间少年心中涌过一丝悔恨之情,可是他却没有挽留,怔怔地望着两人向上方的崖壁上攀去。

    纵使负情,不改初衷,心无声而痛,泪无语而凝,茫然若失的人独自品尝着心中那丝伤悲。

错了吗?还是心有不甘,忘不掉那缕柔情,曾与他生死相对。四下无语,唯心饮泣,哀默的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一切都变的渺远空泛起来。

“桀桀,”上方崖壁间的洞口处忽然传来一阵怪笑声,声音落处黑暗中随即现出四道身披黑袍的鬼影来,正拉着少女拾阶而上的中年男子身形一滞,脸色大变。

“好个感人的场景,我看了都要忍不住抛洒几点咸水,姬慕阳,不如我替那小子娶了你女儿如何,啧啧,这皮肤,这身段,好久没见过这么标致的女娃了,给那不解风情的小子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副好皮囊吗?”四人中身形略胖的黑袍男子眼望下方石阶上的少女淫笑道。

“哼!四大阎君,你们当真是阴魂不散。”中年男子与四人冷冷相对,鼻中冷哼一声,继而愤怒地说道:“幽魂,你也算魔教中有名人物,如此欺负一个女孩传扬出去也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哈哈,怕,我都忘记害怕是什么滋味了。” 黑袍男子忍不住仰面狂笑道,漆黑的瞳孔在月光的映射下散发着冷冷幽芒,青灰色的面孔因为笑声显得狰狞不堪,一旁的三人闻声也是冷笑不止,一丝淡淡的黑烟由四人身上缓缓飘了起来,夜风呼啸中隐隐可以听到邪魅的鬼吟声,空气中骤然凝聚着紧张的气氛。
     “只有死人才不会出去乱说,姬慕阳,今夜便将青龙剑与你的性命一同留下吧!”瘦高男子踏前一步望着三人冷冷说道。“老三,老四,你们去夺那名少年手中的青龙剑,老二随我困住姬慕阳,动手!”
      一声断喝,二道黑影飘然而出,直向下方祭坛处的少年袭去,中年男子有心阻拦,下一刻便被一胖一瘦两名黑衣人缠住,他掌上如风,焚炎天诀沛然涌动,炽热的金色火焰将他与少女回护在内,腾移挪转间火焰直取两人要害,却苦于对方身形诡异,避而不战,只是忽近忽远的与他在洞窟内兜圈子。
     下方沈风凌一脸冷漠地望着空中不断逼近的两道黑影,心中寂然一片,眼睛中一丝厉芒一闪而过,握着剑柄的手不觉又紧了几分,而在他身后的黑暗中,一双血红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浓重的腥臭气充斥在洞窟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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