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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因斯坦来了

叁月不插秧 发表于: 2015-11-17 16:26 来源: 今天

得知此事,我在骄阳下飞驰了半个小时,身后有一团飞灰紧追不舍,直至冲入小蓬莱大酒楼。老板三英子正在轰苍蝇,他露出缺齿的牙床,笑问,小军你又旷工?
我直冲二楼,
砰!
木门撞击着墙壁,包间里的二人尚吻作一团。李小柱镇定了一下,把手从女工王三红的衬衣里抽出来,又一个一个扣好她的扣子,才问道。
你疯了?

在表弟的长安之星里,我一直口若悬河,
我脑中有一幅画面——在历史的石碑上,即将刻下一行小字:公元二零一四年八月四号,爱因斯坦莅临我镇,接待他的是两个小人物:出纳张文军和鑫鑫汽修厂经理李小柱……
目睹了这一切我欣喜若狂,企图使表弟也感同身受。
这是多大的荣誉!
你懂不懂?你懂不懂?
面包车驶过表舅的油坊,我一腔血液到达了沸点,着重指出:所谓接待,关键莫过于一顿好饭,一定要以本镇最高的规格,本着不计血本、酒池肉林的原则吃一餐饭。当然,一切有赖亲爱的表弟,我出力,他出钱,共同完成这一光荣使命——当务之急,应该选一家镇上最好的馆子。但表弟一言不发,待我的发言结束,他才开了口。
爱因斯坦是一个大人物,人家全世界逛透透,啥没吃过,啥没见过?
他无视我的迟疑,自顾说了下去:
咱镇上无非那几个馆子,小蓬莱、又一春跟红旗大酒店……小蓬莱是火锅、又一春是信阳菜,我听说这两天厨子老丁回了老家。红旗大酒店那个餐厅就不要提,炒出来的羊肉比鞋底还硬,咋见大场面?
那,吃火锅不行?
我仅仅为了面子,才支了一招。
吃个毬!人家来河南,是为了吃一顿冒牌重庆火锅吗?
一路上,我们讨论了砂锅、开封扣碗、酸菜鱼,啤酒鸭、大盘鸡、麻辣小龙虾、小笼包和热干面……我绞尽脑汁,一一举出左近的饭馆,又一一被表弟驳倒,固然这些馆子全都不上台面,但我的疑问也愈发明显。
照你这么说,咱不吃了?
表弟笑了,这小子自有打算。不得不承认,我虽多上了两年大专,但表弟的脑筋有时确实灵光些。他丢过来一支玉溪,我摸出打火机,凑给表弟,司机稳住方向盘,竭力引燃那支烟。
我们兄弟一同吞吐,车厢里充满了思想的白色雾霭。
表弟讲话了,不疾不徐,有一种青年乡镇企业家的派头,他说我想好了,高级是比不过的,我们只能出奇。
啥意思?
咱们去芳姐的台球厅,请爱因斯坦博士吃点不一样的。
什么,吃炸鱼?
表弟说,对,保证外国人没开过这个荤!


表弟从车的另一侧下来,望着远处的公路,它蜿蜒穿过了群山的脊背,仿佛真会有人不远千里来拜访这个小镇。阳光下的一切都晒得烫手,背后的加油站凋敝破落,一个胖子从办公室出来,冲我们的方向挥手。表弟打了一个哈欠,问,谁啊?
我认出了这人,也摆手以示友好。
这是秦股长的小儿子,我说,你见过的吧?
哦,他怎么在这干?
石化的工资挺不错。
……
阳光下,我们俩有一句没一句的扯淡,四只眼眯缝着,对准了山脊——这是入镇的唯一公路。一辆卡车呼啸着带起了一阵黄风。表弟连忙侧身骂道。
这帮煤矿的傻逼!
是的,镇子这么小,小到没有一个人、一辆车是陌生的,走在镇子唯一一条大街上,任何一个迎面而来的男女老少,多少都和你有些干系,不是远亲,就是旧友。
上大学那两年,我就很不适应以陌生人为细胞的城市氛围。
表弟近年养尊处优,他躲进了加油站,我只抹一抹汗,又把T恤一撩,露出了白碜碜的双乳。我不怕热,与不远千里的大师相比,烈日又算什么?二十分钟过去了,访客不见踪迹,只有一辆长途客车从三公里外的涵洞下钻出,我第一时间发现了它——恍如大陀牛粪里拱出了一只蜣螂。
我喃喃自语道,一点了。
长途客车曲折的行进,一会儿攀高,一会儿下坡,不时失去踪迹,又复现于柏油路面,车顶堆满了大小行李,被棕绳捆得结结实实。每一扇玻璃都摇了下来,露出一张张惨白的面孔。它终于爬完了这一百三十里山路,驶上了入镇的公路,离我们不远,可以听到车门在门轴里跳动,发出一种密集而低沉的闷响。
哎呀!我突然大喝一声。
那是……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闪而逝的不就是那个人吗?
谁能想到,爱因斯坦博士竟然在长途车上!时间凝滞的一瞬,我看到车里挤满了农民和打工仔,行李架上堆着网兜和帆布大包,那外国人挤在过道的第一个板凳上,透过玻璃,我清清楚楚认出了这位伟人,他坐在农民们中间,看上去也就像一个农民。
一阵黄风过去,吹迷了我的眼睛,那一瞬间我焦急万分,待再一次睁开双目,客车已在二十米开外,我大叫大嚷,吓得表弟赶忙跑过来,以为出了什么问题。
你看到了吗?
谁啊?
爱因斯坦来了!他来了!
表弟手持矿泉水,一脸愕然,我却捶胸顿足,钦佩到了顶点,喋喋不休的向他解释——太伟大了!人家明明是一位伟人,却甘愿挤在农民们中间,这份胸襟,该是多么的朴素,这种情怀又是多么的伟大!
除了赞叹,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自爱因斯坦下榻处返回,已是下午两点。事前,我和表弟分了工,他赶去芳姐家安排这一餐,我一停下电动车,就听到傻子在鬼叫。
我一边停电动车,一边对表弟说。
得把傻子弄到别处吧?
他两手插兜,说都安排好了。又问我,问清楚了?我说,五点钟,大科学家准时赴宴。
我问,芳嫂呢?
去买鱼了,表弟补充说,我让她挑最好的。
芳姐是一个瘸子,十年前,她租下了镇上一间门面房,和傻儿子一起住进了后院的石棉瓦棚,她不仅摆台球案子,也兼卖茶叶蛋、香烟和雪糕——她的生意无法定义,唯一的原则是来钱——在外间,她陆续摆上了旧沙发和两台老虎机,还替打累台球的人下一碗方便面,甚至炒两个小菜。
芳姐手艺不错,会炸一种香酥小鲫鱼,香辣酥脆,口味一绝,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新疆风味——据说她就是打那来。有几年,表弟老是光顾芳姐的生意,不是打台球,就是一盘接一盘的吃炸鱼。
你是不是对瘸娘们有啥想法?
几度,我发现他拄着球杆,望着芳姐的屁股发呆——她瘸归瘸,不失半老徐娘。表弟自然不承认,我却疑窦暗生。好几次,我骑着电动车路过小店,瞥见外间的小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不用问,是我的表弟,他一副安然之状:左手持盅,右手夹烟,面前放着一盘炸鱼,仿佛正等待自个媳妇端上一碗热腾腾的稀饭。
瘸腿的老板娘一定也明白这一点。她见天笑嘻嘻,为人之计较,恨不得连一根火柴棒都标价。表弟一上火,就不再登门。过不了一个月,他想起嫩生生的炸鱼,口水一流,自然前嫌尽释。
就连我,久久不吃上一次,还真惦记它。

我俩坐在台球案子上,把烟灰弹进一只茶杯,盘算着客人的名单。
除了爱因斯坦博士,还需要几个人坐陪,这个名单可不好拟,我俩大费脑筋。一方面考虑亲疏,又不能一概而论,要以口条、素质等等为佐,上不得台面的不得考虑,初中以下文化程度的也被一一删去,其貌不扬也在考虑范围,最终,得到了一份七人名单,无不是稳重、礼貌的体面人士,每人都有一份稳定工作,祖上三代干干净净——当然,加上我们俩。经过预估,芳姐台球厅外间的沙发,顶多也就坐十几个人,考虑到不确定因素,多空了几个位置。
七个名字被我抄在一本小学生练习册上——多半是芳姐买给傻子的——又蘸着口水,整整齐齐撕了下来,捏在表弟手中。
他负责通知。临行前,表弟一脸郑重的叮嘱我道。
一定保密!再亲也不能通融……
我大翻白眼。
待长安之星的银色屁股一消失,我推开后门,水声哗哗冲了进来,一地尽是银闪闪的细鳞,老板娘背对着我,忙得正凶,脚旁是一脸盆白净的鲫鱼,新鲜犹如刚从母体里游出来。我又把门关上,尽量无声无息。
躲到门后,我拨出一个号码,耳廓中的等待音叫人心惊肉跳。
喂?
嗯,啥事啊?
是我,我是小军。
他说,我听出来了,有事说呗。
我又往门外看了一眼,那里空无一人。然后,我压低了声音,对着话筒说:有个事你不知道吧,爱因斯坦来了……。


谁会想到,第一个来客居然是我的表舅。
我目瞪口呆,看他一骗腿,从自行车下来——他可不在名单上啊。见我在台阶上,他误会了。
嗐,你还跟我客气个啥?
今天下午,他穿上了参加婚礼才上身的西装,这一套水洗丝冰蓝色双排扣西装购置于一九九五年,袖口商标至今尚存,近身就闻到一股樟脑气味,老人洗了头,下巴刮出了一道血口,凝着血珠,他兀自不知,眉开眼笑的锁自行车。
我很无奈,问,表舅,你咋来了?
表舅一歪头,诧异道,我咋不能来?
不是……我一句话被噎了回去,只好问,你咋知道这事?是不是小柱……
咋了?
表舅听出了几分意思,开始不悦,说你这兔孙孩子,胳膊肘怎么朝外拐?小柱是我儿,他敢学你这一套?我大耳巴子抽死他!……老头子一唠叨就没个完,我点头哈腰,编了一套瞎话,他方消了气。之前我心中一直隐隐不安,自此也坦然了。
客人们陆续赴宴,沙发上已有三四位。刚到两点,又有人进门。
我问,国震哥,这么早就收摊了?

每一个人都喜孜孜的,轮番揪住我:真的吗?真的是爱因斯坦?你真的看见他了吗?……我极力应付,不禁隐忧暗生——人数超了编,名单上的却寥寥无几。保守一个秘密怎么这么难?难道隔墙有耳么?
我又听到表舅在打手机,嘱咐自己的大儿媳抱上孙女。
别做了,来这吃吧!
见我盯着他,老头子怒气未消的瞪了我一眼,又转到墙角。
正手足无措,余光突然扫到屋外——有个人冲我招手,原来大堂哥来了。他不是一个人,怀中抱着刚满周岁的儿子。屋里人多,老实人不敢进来,在门外直冲我使眼色。我就出了台球厅,问,你咋带桂生来了?
他一脸苦相,说,俺妈非把他塞给我。
你媳妇呢?
他不言语,就知道又打麻将去了,只得带进屋。
几个人围上去,逗堂哥怀里的桂生,不想死孩子不禁逗,一见人多,哇哇大哭。有人哭,有人哄,一屋乱哄哄。芳姐拐着一条腿,往桌上放了一壶茶水,几个人围上去就抢,眨眼空了,壶盖也不知去向。正好瓜农杜全友和二队会计冯权结伴上了门,一进门就要烟抽,还捎来两袋瓜子,磕得一地都是瓜子皮。沙发坐不下了,年轻人扎堆打台球,十块钱一局,老人们在外间凑了一桌五十K……观战者愈多,叽叽喳喳,指手画脚。
下午四点钟,我数了一下,屋中已达二十人。就这,还没算那个婴儿呢!
老书记张富春不知何时出现,夫妻二人占据了沙发最显要的位置,正襟危坐,闭目养神,对屋中的一切视若无物。
见我在一旁,老人问,后生,啥时候开饭?


面对着满满一屋人,表弟久久不发一语。
不出所料,他身后跟着一个姑娘,王三红一路盯着手机,头也不抬,直奔沙发一角,一番挤挤挨挨,众人怨声连天,她也消失在沙发上的人群中。
表弟看我,我也回望过去。
我们一起长大,曾经生疏,又回到融洽。我看见表弟眼中的火星,他也经历了怒火燃烧的一瞬间,但很快就理解了彼此。能怪谁呢?不过是做了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毕竟,我们都差不多,既软弱,又无甚大志。
他叹了一口气。
我也叹了一口气,兄弟二人同时苦笑起来……
四点半左右,为了寻找一个让脑子清醒下来的地方,我和表弟被迫爬上了屋顶,打算商量一个对策。
为今之计,只有尽量不要失控了,我叹了一口气。
表弟同意,我们决定一起制订一些细则。蹲在屋顶上,四下一片噪杂,头顶晾着芳姐的旧秋裤,脚下是一片白花花的红薯干,楼下的台球不停撞击球案,还有不时爆发的、类似吵架的一阵吵嚷、或者狂笑——那是表舅又讲黄段子了。

五分钟后,我企图使台球厅内安静下来。
大家听我说,听我说!
为了吸引众人的注意,我不可避免有点羞涩——当着众人,声线发抖。我想寻找一点支持,表弟却不知去向——不是说好了,让他扮个红脸吗?我只得恳求道:表舅,歇会行不?他正与人耳畔低语,将一位婶子逗得花枝乱颤。再三央求,他才歇了嘴。
我趁机大声疾呼,说,大伙都知道,爱因斯坦来了。
你们知道爱因斯坦是谁吗?知道吗?——我的目光扫过全场。
他是一位大科学家,他发明了量子力学,发明了相对论,还得过诺贝尔物理学奖呢……
屋里静悄悄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很茫然,都想听出一点端倪,张国震皱起了眉头,堂哥挠着后脑勺,怀中的孩子在寂静中睡着了……关于这位大科学家,我的所知仅此而已,印象中好像还有一个著名的公式,但不可能背出来,也不必提及。
大科学家大驾光临,无疑是咱们全镇的光荣。
言毕,我把脸一沉,说,丑话我就先说了,想吃这顿饭,谁都必须守规矩,否则,现在就滚蛋!
一双双小眼眨巴着,见无人开口,表舅遂说,中啊。
好!我清了清喉咙,公布了第一条规则:一定不能找大师签名!我恶狠狠的扫过人群,他们中的一些人刚才一直吵吵着买纪念册,另一些人怀揣手机,打算拍个过瘾,那正是我要说的:第二条,不准拍照!一阵阴翳在那些脸上升起,似乎有乌云在台球厅上方聚拢。
当然了,我又加以补充,饭后自然会请求大师合照……
第三,不许抽烟!
第四,除了必要的敬酒,不许喝醉。
第五,不许大声喧哗……
我忘记了最后一条。搜肠刮肚的同时,后悔为什么不把它们写在纸上。这时,众人突然一齐转头。我也听到了喊声——是表弟。自我开始讲话,他就不知去向,现在隔着一扇铝合金窗,在众人的目光中他从远处跑来,一路大叫。
表弟发了疯一样挥舞着双手,由于焦急,嗓子哑了,反而听不太清,我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所有人一齐困惑的看他——一冲进了屋子,他反而没有力气说话,一阵剧烈的喘气。
终于,他用一种失声的细嗓子说:来了!爱因斯坦来了!


透过玻璃窗,街角来了一群人。
屋内众人一一起立,这情形很古怪,像是一部静音的记录片——植物们在快转中迅速的一一拔高。很快,矮个子被淹没了。但也没有拥挤,一片安静,每个人都等待着——什么事情即将发生,每一个人都意识到了。
在门口,来人中走出几位,登上了台阶。
我两腿一阵发软,认出了领先的那人——伟大的爱因斯坦博士顶着一头著名的白发,头颅大得惊人,鹰钩鼻子令人印象深刻,衰老、疲惫,皮肤苍白如雪。
我突然意识到:原来,他是一个外国人。
我目不转睛的仰视,发觉他个头很高,与之相比,我矮得象一个儿童。爱因斯坦步步向前,门口的众人一再后退,把后排的人挤上了沙发——可是也没人怨怼,每一个人都哑口无言,注视着他——好奇,也充满了期待。
外国人面露微笑,问离他最近的一名妇女:
XXXX XXXX XXXXX?
那个妇女傻子一样看他,呆若木鸡。
声音很清晰,我却一个字也听不懂,只能拼命琢磨那个语气……
爱因斯坦耸一耸肩膀,他已经进了台球厅,停在人群中央,就打量了一眼四周——有一点漠然的。
与他目光接触,几乎使每一个人窒息。
然后,白发外国人一转身,走出了芳姐的台球厅,他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回到了他的人群,那群人遂走向大街的另一端。
在我们的目光中,很快拐过了街角。


许久,我听到一个人问,是三红的声音。
她的语气不可置信,问,走了?
回答她的是一个男人,大堂哥信心满满:不能,饭还没吃!
听了这话,我心生侥幸,继续眺望街角——那里道砖已旧,杂草丛生,靠墙生着一株肥大的马齿苋——没有一丝风。
又过一会儿,三红又问,怕是回不来了吧?
堂哥不吱声,表舅却在一旁语带不屑,说,嗐,还用问?我早说啥来着?
三红问,你说啥了?
表舅不答,只是自负的一瘪嘴,双手环抱——他搞不好真预见了一切。三红好奇,抱着大堂哥的儿子,不停抛出新问题。李叔长,李叔短,可表舅不开口。问来问去,不知谁突然叹了一口气。
很轻,每一个人都听到了。
有人说,爱因斯坦大概给别人请走了;也有人说,他嫌档次低——这破台球厅哪好意思请客?其中以卖水果的张国震嗓门最大,他一口咬定,那人根本不是爱因斯坦。被他一说,我也糊涂了,张国震操着本镇有名的一张好嘴,口沫横飞:
不要被大鼻子骗了,搞不好只是一个新疆人!
……
屋内渐至鼎沸,若不是一阵香味袭来,还不定议论到几时,各人鼻孔里骤然塞满了香喷喷的孜然味——后门一开,一阵穿堂风将炸鱼的香味吹了满屋——屋里安静了,口舌们生津。
不知是谁,肚子咕咕叫。
小柱呢?
表舅突然问,这饭还吃不吃?
这一问提醒了大家,寻找着这一餐的东家:我的表弟李小柱。他已被挤到了墙角,正在闷头抽烟。闻言,他有些懵懵然,拧掉烟蒂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是乡亲父老的焦点。表弟看一看手机:五点半了。
他叹了一口气,挥一挥手,驱散了阴霾。
年轻的汽修厂老板说,既然来了,大伙就乐呵乐呵吧!
我们这些人一一落座,闲聊着爱因斯坦的事。有些人不得不站着,或者蹲着,既然是自己人,挤一挤又有什么关系?为了方便大家吐骨头,芳姐一一派发着小板凳,又拖出一箱宋河,再回去端炸鱼。
为气氛感染,我的肚子也开始咕咕作响。
等待着,等待着——是啊,我们总得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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