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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家文章(致汉语写作者)

贾墨冰 发表于: 2008-6-21 09:00 来源: 今天

人,顺生,气息而至,文道运转。汉语生象,人间气象。

语文之力,抵上虚无与实有,有心人在读。高旷的气息,雄劲的发音,开出风气,一派汉化文章。汉语的壮阔,力量充足,却不似马达、发动机、核电站,恰恰为天成,不是工业。汉语有大自然的气韵,从上古,如《诗经》的女子与耕夫,笨拙、粗昧,周身美丽。读汉语,我的嗓子要清亮透彻,站在山岗上,面向山巅,将每一个音节说清楚,不附加人工,清白的说出去。我是肃穆的,当我使用汉语,我就显豁,傲气十足。

理、气、道、机、息、势、觉、喜、妄、兴。我写下十个汉字,力量之大,竟不能自己。

怀疑,艰险,慌乱,扰人心魄。心中悲苦,或烦忧,更不平。语言有知有智,天不开眼,人开眼。刀剑在握,能哭能笑,人生何苦。坐下来,慢慢言,说出来,慢慢听。事物遥远,到不了头,现在几时就几时,当下解决。不必惶恐,朝代更迭是小事,上山上山,钓鱼钓鱼。大道通行,人置身其中,事物变于气势,不必想,临头自有决断。心静,顺理。历史上人物刺激,文物尚在,歌赋犹新。命是庄严的,由不得乱摆。文章当沉下,平铺直叙,是理。

脉相不断,以气至之,此中国文脉。开辟时代,文章运道,并万民于大吕之音。书写的文字,历代人懂。李白坐对面,他的身上布满灰尘,他读白话文,也懂。所以宋人苏轼,写出响亮的诗词,我看到好,把古词输入电脑,发在二十一世纪。李白活在今天,亦是酒鬼。汉语气脉相通,大力张开,我们有全世界最好的物产,我们饮竹叶青,斗花雕,埋藏女儿红。民族的文章一以贯之,没有器皿能盛下,汉文章广大、平直、放达、欢喜,是气。

运行不断,天意如此。走得再远,也在一条线上,曲折是路。万变终不变,道在运行。天的原始,人不可减一分,不论科技怎样发达,天仍是新鲜。天以道,人的理想不离本性,文章可教化。格物,是被天意发现,人要自知。意图明了,道有浩然之气,沉静下来,文章得清平,人安逸。文化的高迈之气,重重的流传人世,铭记于心。历史犯糊涂,人不怕,有义士在,见识不同的年代。人间的苦痛、革命、忏悔是书写的篇章,茫茫然,清晰见底,是道。

看不出时辰,不迟或不早,就来了,挡不住的。人要有见地,无论接纳人世,或冒死抵抗。吟月的诗是美的,人生不团圆,属恨。花儿美丽,女子美丽,秦淮河的画舫顺流而下,尤物美丽。清灯下,诗书历历。田埂,犁耙,睡醒的虫子,还有野外吹来的山风。美翻过去,存劲直文风,敢犯忌,说豪放的大话。中国的地盘大,志气亦大,战争只是棋局。这里的运势便脱开形势,是自来的,单独为春秋发愿。这愿尚有不及,如苏轼诗:“蓬莱不可到,弱水三万里”。蓬莱是仙境,所以还要从小处来,归世俗因果,如宸濠翠妃的诗:“绣针刺破纸糊窗,引透寒梅一线香”。无论大小、长远,英雄总在繁华处,繁华是初生的好。如此流变,历史的传接不迟也不早,天意热心,肯透露“一线香”。这一线香火,点着了,是文章的机。

生命回荡,意气在先,悠长才是好文章。不爽为常有事,却缀成节点,化险恶为风光。现在,外相崩坏并不足惧,怕在气息不存。实际,坍塌也是气息运转。占卜没用的,退让也不必,自喜更是小儿之语。要自善。保存好文脉,文章自有成败。时代就是传承,言语开阔,时运就强。体魄决定精神的强健,语文更要壮大。抛却累身的负担,西方适合观望一二,不宜久留。汉语的气在,可不管文字涂炭,静下来。这番等、这番守、这番对汉语的钟情,是息。

一定有征兆,变化才开始。心中所想,与时代合一起。表象打破后,万物皆有所指。明了。汉字是清亮的书写,在敞阔的作者手里,才可发挥极致。区区几个汉字,大化浸透纸上。文字是侠,有肝胆,有骨头。大书写,乘着势,那种架势,摆出汉语的嘹亮。追究文字质地,愈有劲力,气概方出来。汉语最易表达运势、无边的壮阔、空、大爱。文字承势,语言腾空,表露苦难与行乐。势,随人心跃动,作者是传下来的文曲星,甘愿为奴。语言的洪水不是势,只有文字形成权力,带动灵性,却不强迫、不滥情。让读者热血奔涌,是汉语之大信,信就是势。

是非之后所得,不是觉。当在滥觞,在那里开放,清清的,感到人间开始。找最初的、原始的变化,文字昭示,明白通畅。文章如此,萌芽般成长,在光阴初乍的一刻,心宁静,世事原来这般。文章即世事,屈子写得好辞,他的自沉与文章是一体,是世事一种。底下的一样,烟火般的人间絮语,私人独白,俱是世事。所有以前,文字已呈现结果,这个消息是确实的,来自汉语的坦荡。文章一下笔,大局已定,定是安定。安定,是觉。

活就是热闹,我最欢喜。春节为大节,人皆尽兴。文字透出喜气,是人间的戏文。家中柴米、邻里、嫁娶、大殡、交游、远亲、神话、宴席,往来翻腾,化人生喜乐。这看似是小,仿佛不见殿堂,只是灯下闲话,却乐意悠远,暖人心腹。中国,皇帝择日祭祖宗,小民也是,在自家院中祭拜,亦庄严。两相无障,图得是天地热闹。凡人家喜乐,汉文化不论贵贱,演的是一出戏。汉语的活泼每在喜乐上,人家的世俗事体,包括迷信与传闻,都是要人活得热闹。汉文化见不得冷清,历史本为家常事,文章的泼辣俗气,是喜。

想什么变什么,语言四分五裂,再完好如初。写天地变化,写空无,是卦象。万变为道,道,其实容易。锁链不能羁押语言,汉文章可巨大,本不受控制。文章又咏叹,多情,引人落泪。写非常事,分明是惊雷,平地里爆。万物入笔,灵性一脉,走进流水人家,闺怨深宫,妓寨风月。汉语有天大的妄想,望不到边际,虚无透亮。一路读来,却分明切实,不觉受累与被欺,而有信。汉语的胜利,胜在明达,多么虚无怪力的表述,亦是清白,不加掩饰和讨巧。妄,并非要人信,人偏信,信自己也。汉语质地洁白,所以走笔无疆,代天地立言。汉文章的妄,一概清楚通明,不当妄去想,才是妄。

历史的机运生出文章,不如说文章开新生,让历史分明。文化的幽香,语言的辽阔,滋养山河土壤。汉语为稀世珍宝,是我们的营养。每个字,每个词,每个音节,每个句子,每个灵魂在歌唱。慎用汉字,不小心就格低,是自己低落,汉语无损。那些污糟的废料当入地狱,书写汉字当恭敬,不能让一个字词染上浮尘。作者尚在思,气象就不同,因为时代是养料,时代清越是福,时代堕落生道,于文章无碍。成就文章,每每谦恭,历史当兴。这个兴,是汉语的兴。

我幸为汉人,说汉语,陶潜云:“清气澄馀滓,杳然天界高”。这是大汉语,是历史文章,万物自然自给,开出未来。

我说汉文章,在如此年代,不止明己,愿为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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