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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呼低唱

贾墨冰 发表于: 2008-6-02 08:37 来源: 今天

高、低自选,有今生,没来世。

高喊的都是口号,举起手臂,汪洋一片。你们看不到,还有一个地方。在远方和近处,在当下,什么人默默受苦,什么人低声合唱。高楼太高,土地快承受不住,沟渠太深,地下暗疾横行。上与下,对比如此强烈,光是一个阴谋,起着坏作用。看到光,意味着黑暗,眼睛蒙上黑纱。送葬的队伍很长,打着金钱编织的招魂幡,演奏古曲,唢呐与锣鼓。古曲是送葬的最好背景,光是阴谋,古典是阳谋。孔子的教训还在耳边,声音越来越大,听不进去也要听,拼了小命去听。除非,你大声说:放下你的鞭子!这句话说了近一个世纪,你要冒一些危险。谁也想活,可别自己拒绝自己,孩子,你要准备好。

向那些伟大的人物行鞠躬礼,跪拜也被允许。屈膝是一件容易的事,是美德。在阳光下窃窃私语是美德,大家争相说河南人的坏话,咒骂日本和美国。实际上,说不说都一样倒霉。说坏话是美德,东家长、西家短,这样才够热闹。我们渐渐习惯夜间出没,白天太刺眼,青天白日让现实变成超现实。你看不清的事情,别急着下结论,变化太快,变化在变,变变化,变变变化,变变变变化。变化学是一门隐蔽的学科,称为巫术。假象被好心人记录,被老实人观察,被热心人传颂,人人都是好样的,内心的东西都一样,沉甸甸。但好心人、老实人、热心人容易变成最坏的人。人,从来就没那么简单。

保持清醒是多么难,我们费尽全力,还没有意味。抵抗一时变得很低,只是生物运动,是性,是肉体的背叛,好听点说就是一种回归。别在乎天气的冷暖,不要沉溺过去,甚至不可低头思想。用不着这样,不要使生活故作高深,不需要这样。只要活着,生命就足够刺激。冷暖是天象变化,人无法左右。过去已经死去,回忆何堪。低头就已经令人丧气,要抬头,否则中毒愈深。现在,放弃一切吗?不,还是作些事情吧,别急于思考,我们还害着病。这时候思考,容易误入歧途,不划算。

想象这个世界,把想象当作一个游戏,当成一个故事。绝对感性的、属于梦的旅途,那一定很美,很温暖。逃到这个地方,这里开明开放,没有围墙,没有站岗的士兵。来吧,你可以任选天空的颜色,你呼风唤雨,你想未来就有未来,你要人死,人竟然死了。自由来得容易,享受你的乐趣吧,不用看命运脸色,也不用乞求宽恕。现在就是现在,直接得可怕,你忽然变成王,掌控想象。好象真的一样,你越相信想象的真实,其实你离生活越近。那些不相信梦的人,实际上,也不相信生活。不相信假相的人,一定不热爱真相。反之亦然。

要做那些不得不做的事,要逼到悬崖才进行选择,不要急,要等到最后。要等到散场,才能看清舞台,要相信装置和器物,不要迷信表演艺术家。不要为自己犹豫不决,不要犹豫,但要等待。不要让天空显得很空,要填充进去,要飞行。不要仅仅满足爬行,不要只是直立,不要为行走而沾沾自喜。不要说不在乎,不要说无所谓,不要随便,甚至不要很快的安顿好行李。

要相信这世上有路,要相信到达,相信路标的可靠,包括岔路也是一个方向。总之要相信一种可能,要看得远,耐住性,要走,要出去。要多预备皮鞋和草鞋,防止磨破脚板,要准备足够多的纱布和止血剂。一定要负伤,才能痊愈。要多远,不一定有多远,要多诚,不一定有多诚。要,不一定被满足,没什么承诺可以给你。你会孤独,但你要,就是一种震撼。信不信由你。

在澜沧江,在洗头房,在五星级酒店,在青藏高原,在最高的山头,在日本,在凯达格兰大道,在不丹,在亚洲的黄昏。中国人,各自想问题。角力在继续,生活看情形变化,即使最闭塞的乡村,人们也脸色沉重。做一个决定,是一个指令,我们是对方的冤家,我们冤冤相报,冤得没来由、无去向。我们相望,无言以对。假如爱情篡了位,我们不说暴虐,只说爱情。假如爱情篡了位,流年是否大吉?弯刀能插回鞘吗?还是在羊群中,安然喝一碗酥油茶,与白云共舞。唱诵经书,血流淌,佛还是原来的佛,一切皆清白。血是最后一滴,放大,昭示众人。

随时间漫步,可怜的年头,人,被世相吞噬。面对面,尴尬的人们,用手搓衣角,扭捏作态,心恐慌。情绪是传染病,我们为死亡战栗,却放过区区无聊。我们不能安心,平稳的日常生活,来来往往,却不能安心。我们的心太重,即使不思考问题,也下坠得生疼。我们想保护好生活,我们退后,必要时,就前进。人,想自由,想遂愿,这是滑过人生的美妙念头。从年少到色衰,过程很急,有时却长得让人等不及,心要跳出来。时间是任意的,不一定,人被时间玩耍。人不愿承认自己是奴隶,人需要克制,才能顺从生活。

和高调相比,我愿低声,我想悄悄说话。如果可以,我想不说话就走入广阔,我想,不说话也是一首诗。我愿意自己轻柔,我想微风是一种快乐,笑起来,才像孩子。我感到疼痛,我并不迟钝,可我也不去想天年,不想这个巨大而虚无的字眼。我不能把现实抛得找不见,我不能一边焦虑,一边读国学。我分裂得还不多,我应该得意才对。基本上,我可以近距离被观照,我不怕显微镜,我经得起分析,敢于对抗化学反应。我做到的与做不到的,都使我忧愁,我对普遍的麻木、对极端情绪感到失望。这个时代,尘土升腾而上,我还没有自己的代言人。

谎言重复一万遍,也是谎言。真理艰涩,映满血与泪,我们要看清真相。真相比辩论有意义,比思想更有力量。人间的风,吹过现在,还飘向未来,一直没有停歇。现在回到理性时刻,极端是罪恶,让兄弟互相残杀。信任少得可怜,我们需要比较,看看什么人手上的鲜血还没有擦净,还有什么人值得信任。至少有的人手上还干净,没有血,不是黑铁,没有杀过人。两级的摇摆,让我们惶惑,大谬何时大义。别这样,要坚定,要相信最基本的事实。宗教至少是宗教,佛是佛,苍生本慈悲。

人世,静不下来,浮上去,身体无限膨胀。出路在哪个方向,我们在对比中耗尽力量。我们轻得可以飘起来,找不到落下的地方,远方望不到头。忠诚让我们乱了套,我们还没有确认自己的身份,却急于表达内心。这不是愚钝,也不是真的冷漠。我们从出生就是这样,我们喝狼奶长大,基因本就残损。立即抹平记录是不可能的,想换一副面容更需要时间,我们的脸不是由于贪婪泛着绿光,就是因为偏执——摆出自认为高贵的无赖相。

不要浮,沉下去,要与积淀的文明一起沉下去。听比说要有用的多,同样,判断比辩论要有意义。而思考,有时候是有趣的,它可以让我们轻而易举的背叛自己,也许更接近真理。我们需要一次否定,需要这样,哪怕否定之否定。我们需要这样,我们并不自信,骄傲也是假的,不可相信。我们一味的脆弱,用暴力还击暴力,宽容不仅无法生存,还与怜悯一起下地狱。公敌,是一个人,也是一计响亮的耳光,打向对方,打在自己。

我们要做的事还太多,这是一定要出现的,比想象中还艰难,还要苦。没办法阻挡,无论你是什么人,都在发言,亮明态度。混乱是第一步,神圣的面纱被揭下,是好事。过去后,人们会明白,这是必由之路。杀伐所谓的敌人,其实更容易理解敌人,因为开始打交道了,有了来往。来往借助于工具,工具开始显示伟大的力量,也许一开始是邪恶,但工具无罪,它定能负载起天使。我们沉住气,我们既是敢死队员,也要禅定神闲。

等待是痛苦的,离人在外,中国绝不缺少乡愁。家国的影子,是民族的一条主线,我们的先人曾经迷惘,受离乱之苦。大漠与阔水,隔断了大陆,我们在心底敲着小钟,我们想念离家的人。我们的钟声传出去,不会断掉,我们要让远方的人听到,但不要他们忧愁。我可怜的人啊,我可怜的家乡啊,一盏灯要燃烧多少灯油,要照亮多少世纪。受苦的人,中国,来自于神秘的一群人。在阁楼上,我们收藏唐诗宋词,有离骚,还有尖刀与刑具。在功夫与江湖以外,士大夫与被贬的赤子流落他乡。沉湖的老舍,救不过来。现在,湖面上的人观赏风景。

把调门提得再高,我还是低唱,因为我身上还留着历史的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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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南强 at 2008-6-02 12:58:45
已拜读,看法同前,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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