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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豁豁”的故事

晨曦 发表于: 2008-5-22 04:26 来源: 今天

“豁豁”的故事
晨曦


  他生下来上嘴唇正中央就缺了一块肉,裂开一个大口子,这就是俗称的“三半嘴”,也叫“兔子嘴”,村子里的人都习惯叫他“豁豁”。我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自我懂事起,就听别人一直这样叫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不知道他是叔叔辈,还是爷爷辈。所以,我也叫他“豁豁”。

       “豁豁”住在村西头一个破旧的小屋的二楼,据说是他父亲给他留下的。我从来没有去过他家,但我小的时候见过他的父亲,我们都叫他父亲——“老疙蔫”。“老疙蔫”长的矮矮的,黑瘦黑瘦,穿的很邋遢,头上戴顶破草帽,靠在县城边的垃圾堆上捡破烂为生。他最大的嗜好是吸纸烟,但是他从来不买,而是到地上拾别人吃剩的“烟把”抽。村子里的大人都很可怜他,虽然那时候大伙的生活都不好过,但每逢过年过节的时候,都会给他施舍点穿的或吃的。村里的小孩可就不那么好心了,过年的时候,有的淘气鬼专门把纸烟里面的烟草扣掉,在里面偷偷地藏上一跟响炮,然后扔在路上。“老疙蔫”回家的时候,半路上拾起来,刚点上火,只听“叭”的一声响,烟给炸飞了,手指上一团黑。随后,看着一群小孩大笑着四散逃走。
  
  村子里的人都说“豁豁”他们家风水不好,出了一窝懒汉。我只记得,他父亲——“老疙蔫”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干的活就是帮着别人给牲口“铡草”。这活倒也好干,人家又不用他使唤力气铡,只让他给铡刀下喂草。等活干完了,有的人给他吃顿饭,有的人给他一盒烟,也有人给他点破衣服或者破鞋穿。当然,他最喜欢的是别人给他烟抽了。有时,逢到村子里有丧事,出殡的人家也会请他去给死人披麻戴孝,到灵堂拾草。出完殡,人家心情好的时候给他点钱,最起码也给他一盒烟抽。长辈们说那是因为出丧的人家没有儿子,他给人家当儿子去了。

  “豁豁”长的一点都不像他父亲,一米七多的个头,很健壮,两条胳膊也有把蛮力。我后来才知道,他压根就不是“老疙蔫”亲生的,因为“老疙蔫”从来就没结过婚。据长辈们说,有一年黄河泛滥,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逃荒的把“豁豁”丢在路边,让“老疙蔫”给拾回来的,当时,小娃子就是“三半嘴”,上嘴唇就有个豁豁。刚捡回来的时候,村子里每个人都劝“老疙蔫”赶紧把这娃娃给扔了,说你自个连自个都养活不了,还养活孩子。但是,“老疙蔫”舍不得扔,他心里想,自己都四十多岁了也没个媳妇,养活下来,将来自己下世了好歹有人能给自己烧张纸。于是,老疙蔫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连外出拾破烂的时候,都把“豁豁”撂到背上,就这样马马虎虎地把他给拉扯大了。

  到“豁豁”懂事的时候,“老疙蔫”也上年纪了,再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体弱多病,老人家每天拾的破烂也卖不下几个钱,生活就更加拮据了。每当“豁豁”看着别的孩子有书包背,有新衣服穿,过节的时候有糖吃,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还得受别人的奚落和嘲笑,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因此,他便把所有的怨恨都记在“老疙蔫”的头上,认为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也不再叫他爸爸了,而是跟着别人叫他“老疙蔫”,到后来愈演愈烈,甚至拳脚相加,直到彻底把他赶出家门。可怜的“老疙蔫”只能住在他弟弟家废弃多年的驴圈里,地上铺点干草,凑凑和和活了三年,便病死了。回过头来看,“老疙蔫”一生没干过什么好事,但也没干过坏事,从没和人吵过架,红过脸,只不过是生性懒惰了些罢了。村子里的人无一不同情他,可怜他,最后还是村长从村委会里拿出了点钱草草地把老人家给埋了。

  “老疙蔫”下世后,“豁豁”就独自一个人生活在那层小二楼上,靠种三亩地为生。后来,他叔叔,也就是“老疙蔫”的弟弟在外面承包的“添小工”的活,恰好缺人手,就把他叫去帮忙了。那时候,“豁豁”二十出头,年轻力壮,干活挺卖力,几年下来,也算是积攒了些钱。转眼,“豁豁”到娶媳妇的年龄了。起初,他也到处托媒人给他介绍对象,可来相亲的人一见他嘴上裂个大口子,没有一个愿意嫁给他的。后来,眼看着同龄人一个个都结婚生子了,自己也过了三十了,还是打光棍,他心里别提多憋气了。这事,也就这么落下了。

  有一天,老张家的二儿子从省城里回来,对“豁豁”说省城的大医院里能把他嘴上那个大口给治了。“豁豁”一听,高兴得不得了,第二天就装上这些年积攒的钱,匆匆地赶去省城治病,约莫一个星期后才回来。他回来的那几天,嘴上贴个大纱布,村子里的人很稀奇,都想去他家里探个究竟。终于有一天,人们发现“豁豁”嘴上的口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浅浅的疤。从此,“豁豁”可大变样了,一改往日的闷闷不乐,逢人便打招呼,见人就笑。他心里琢磨着,这下应该能找个媳妇了吧。于是,又忙着托人给介绍对象。谁知仍旧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不是嫌弃他是“兔子嘴”,担心遗传给下一代;就是因为他家的房子又破又小,而他兜里又没钱。

  这样以来,“豁豁”可没戏唱了,注定是要打一辈子的光棍了。从此,他便破罐子破摔,整日游手好闲,乐意了出去干几天活赚点零花钱,不乐意了就和村子里一帮闲得无事可做的妇女们搓麻将。慢慢地,他喜欢上了打听别人家小两口的私事,大半夜到别人家的房子下“听窗”,有时甚至明目张胆地勾引那些寡妇或者独自在家的妇女。因为这种事情,他可没少吃别人的拳头和扁担。后来,他记恨在心,不是偷偷地给这家鸡窝里投点老鼠药,就是给那家的桑树上洒点敌敌畏,再有就是大半夜到别人地里把刚长出来的玉米全部踩倒,简直把坏事做绝了。于是,村子里的人又给他取了个新的绰号“祸害”。

  终于有一次,他做坏事,惹到村子里的楞头青——王四身上。本来,他也不敢惹王四,村子里的人也没人惹王四。俗话说: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王四就属于不要命的那种类型,谁要和他有个鸡毛蒜皮的小矛盾,他便动真格的,就提着刀上谁家说理去。事情的起因是,王四仗着自己平时的淫威,有天中午在众人面前大骂“豁豁”无能,一辈子没摸过女人之类的。“豁豁”当时忍了,但当天晚上就给王四的猪圈里洒了一大包老鼠药,前几天王四刚牵到防疫站配了种的老母猪立刻就一命呜呼了。王四可憋了一肚子的火,第二天在村子里指桑骂槐的骂了一整天,说是要是让他给查出来谁把他家的母猪给毒死的,他非得剁了谁的脚。话说回来,王四心里也清楚可能是“豁豁”干的,但没有证据,也不好轻易去找人家理论,况且他还认为“豁豁”没那个胆。

  要不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豁豁”表面上装作没事,甚至还在王四面前明确表态不是他干的,但心里提心吊胆地过了一个月。好不容易熬过一个月,“豁豁”见王四也不再追究了,这才咽了口唾沫。但是,每个人都有自我炫耀的欲望,“豁豁”也不例外,况且他本来嘴上就有个大口子。一次在麻将场上,玩得得意忘形,向别人炫耀说自己谁也不怕,谁敢惹他,他就给谁好看。于是,别人就悄悄地问他,上次王四家的猪是不是他干的。他那张不牢靠的嘴当即就出卖了他。后来“豁豁”的话经过别人添油加醋后,传到王四的耳朵里去了。其实,王四早不想提这回事了,一听“豁豁”这口气,立刻找到“豁豁”门上理论,大闹一番,还闪了“豁豁”俩耳光。

  “豁豁”白白的吃了俩耳光,心里也非常不舒服,便决定再报复一次王四,给他点好看。一天晚上,他带着铁锹,悄悄地跑到王四的菜地里,把他的红薯苗全部给铲断了。王四有了上次的教训,心里早就琢磨着“豁豁”可能要偷偷摸摸地干点啥。自打去“豁豁”家理论了之后,好几个晚上都悄悄地蹲在“豁豁”房背后,盯他的梢。这次,终于让王四给逮着了。他悄悄地跟着“豁豁”,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家的红薯苗一个一个铲断,随后在“豁豁”之前跑回村子里,纠集了自己的三个兄弟,就在村子口等“豁豁”回家。不由分说,当天夜里,一顿暴打,惊动了整个村子。

  从那以后,村子里少了个“祸害”,多了个“瘸子”。

[ 本帖最后由 晨曦 于 2008-5-22 04:36 编辑 ]

最新回复

丁南强 at 2008-5-22 08:41:49
一幅乡村生活画卷。

仅仅停留在对“故事”的描绘上,使这幅画卷显得有些单薄
晨曦 at 2008-5-22 22:21:32

南强兄说的很在理.
我依旧挖掘不出想要表达的东西.
继续锻炼自己.
海客 at 2008-5-23 00:06:45
晨曦兄还会写才小说,以前不知道

佩服

后半段正想看个过瘾,祸害就提前给收拾了,可惜,,哈

问好
晨曦 at 2008-5-23 01:00:29

QUOTE:

原帖由 海客 于 2008-5-23 00:06 发表
晨曦兄还会写才小说,以前不知道

佩服

后半段正想看个过瘾,祸害就提前给收拾了,可惜,,哈

问好
海客兄

做一些尝试, 就像写诗一样.
我也觉得结束的有些突兀了.

我得好好挖掘一下,我觉得这个内容和人物还不错,
一些社会因素还没有体现出来.

谢谢兄来读. 问好.
海客 at 2008-5-23 01:38:44
好好挖掘  有的写

而且我看你的笔法干净 简洁  很好呀 就这么写!

[ 本帖最后由 海客 于 2008-5-23 02:4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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