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长篇只写完了两个部分，十五万字，还有最后一部分没有写完。以下的段落，是第一部分一个可以独立成篇的小故事，内容是“大方”在派出所对主人公说的话。我是新人，发现这里发言的全是行家，所以壮了胆子，贴出来请行家们指点一二。
我敢对天发誓，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做过坏事。第一次骂娘，还是上次和你吃饭时的事。不过，这次不一样。
一年多前，我从老大那里辞职，开了一家公司。我策划做得不错，但这和做公司不同。策划可以天马行空，做公司却要打理各方各面的关系。运营不到半年，公司就出现财务危机，开始裁员，后来就只剩我一个光杆司令，以及一大堆的欠款合同。我一向对金钱无所谓，但开公司的钱，大部分是跟亲戚朋友借的，必须对他们有所交待。关键是我叔叔患病住院，想收回资金。我回头做策划，揽业务，绝对赶不上趟。老大说，只要我回去，就把欠我的二十万提成给我。我知道他开的是空头支票，钱都在他老婆手里。我的朋友有钱没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都表示无能为力。当然你不一样，你是个好人。但你不是有钱人，帮不上什么忙。因此我想到了做这个。我老早就知道其中的奥妙。我的导师曾经做过这方面的研究。刚开始，我只是在网上不停研究，犹豫。后来我发现，警察对鸡业是默许的，尤其是对网络鸡业，基本上是放任自流，不管不问。我看过一则新闻，说公安和各部门联合打击网络卖淫。但是雷声大，雨点小——甚至根本没雨点。那些拉皮条的照样天天在网上发贴子，小姐的手机号也一直不变，照样干。与此同时，我叔叔又不停催问。于是我决定干。
我在网站上打广告。这种广告言词暖昧，到处可以看到，复制。根本不费事。不过，我的广告不一样，绝对保证收入、隐私和自由支配的工作时间。我的招聘对象是大学生和白领。一方面，她们大多不经世事，比较好控制，不像老鸡婆；另一方面，她们向往高品质生活，而又渴望自由，珍惜名声，根本不愿意见到招聘的人，只要能给她们介绍客人就行。而且她们的身价比较高，市场潜力巨大。广告贴出不到半天，就有很多女孩用QQ、邮件、MSN、电话找我。我运气挺好，第一个谈妥的女大学生，长得够标致。这让我有点心慌，甚至心动。我思前想后，决定亲自验人。我把手机卡换了，藏进了砖缝里，才小心地和她接头、开房。她坐在宾馆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又坐到床上发抖，不断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而且东张西望。我比她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脱了之后，就一切顺利。她的表现令我吃惊。她非常疯狂，甚至痴迷。我很怀疑，是在网上交流时我的某种暗示起了作用。她可能认为这样客人会快些。不过我又怀疑她是花痴，本来就好这个，既能爽，又挣钱，两不误。我故意做得很慢，并且不断跟她聊天说话，问她些个人情况。结果，和网上交流的完全一致。这下我放心了。这是我第一次花钱找女人。老实说，非常不习惯，甚至挺恶心。做的时候还好些，到了射的时候，才出来小一半，我就想把她踢下床。她可能也这么想。谁知道。不过，至少在表面上她意犹未尽，声音嗲得骨头酥，眼神勾死人。我当时想，她倒是挺有鸡德，肯定畅销。后来我就很少亲自验人了，除非极品。让嫖客验人也许更安全。我把手机卡藏了，躲在一边盯着，谁知道？就是逮住，警察也没证据。
我没敢招太多的人。一是为了保证安全，二是怕顾不过来。第三，我还是有些顾虑。这样做，是不是不道德？
为此，我对她们说严打，停了一些日子，同时试图追回公司的欠款。但是，非常糟糕。那些老板个个和气生财，请你喝酒唱卡拉OK，甚至烧黄纸拜把子；至于回款这种小事情，来日方长，不急。我在报纸上看到，一个食品大企业亏损数千万，正在申请破产。这个大企业正好是我公司的客户。假如消息属实，那么我有一大半的资金都无法收回。恰好，他们新调来的市场总监是我的老同学。我请他吃饭，这才知道，他们老早就知道回天乏术，即将破产，根本没钱支付策划费用，但还是找到我的公司，让我们来投钱，死马当作活马医，死了不亏本，活了赚一笔。这一招阴损至极，可笑我当时也愚蠢至极，根本没察觉；只看到合同条件非常诱人，就巴巴地签了，而且还为第一次签单就是大单而夜不成寐，干得热火朝天。当时我想，出卖别人，导致他人的生存危机，甚至生命危机；和出卖自己，获得一定的金钱回报，而丝毫不伤害他人——这两者之间，究竟谁更道德？当然，从法律的意义上说，前者可能做得毫无破绽，而后者则是踏了犯罪的红线。但是，我思前想后，总觉得这是怎么也说不通的。从人情和事实的角度上说，前者有时候甚至可以等同于间接谋杀，而后者却没有伤害到任何人。问题在于，我们的道德观是，用嘴巴、脑子、手脚挣钱是高尚的，而用生殖器挣钱却是卑劣的。难道身体也分三六九等？请问，用生殖器挣钱，究竟害了谁？在卫生措施得当的情况下，它谁也不会害！倒是嘴巴会说谎话，脑子会出歪点子，手脚也会不干净，伸进别人的口袋里。由此，我产生了一个疑问：如果法律不能制止和制裁侵害他人的罪恶，却对不侵害他人的身体行为斤斤计较，那么它凭什么是神圣的？我们凭什么要尊重它？
至今我也没有完全想通这些问题。但我明确了一点：利用生殖器挣钱，并非不道德。因此，我决定继续干下去。
不过，接下来的事不太顺利。有很多女孩不太服从管理，有的女孩还很会挑客人，这个长得丑，那个有狐臭。刚开始我很尊重她们的选择，觉得既然都出来做了，应该多少让她们保留一点权利、自尊和自由。但是，我很快发现，收入减少了，回头客少了，老主顾也流失了。我很烦恼，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不久，我招到了第一个白领。这个白领很有意思。她永远没空。就连周末，也是一会儿说有空，一会儿说没空。我怀疑她不是没空，而是一直在犹豫。那时候，恰巧有个老主顾刚把我手上的大学生轮完，想换个白领试试。我就让他等这个白领。结果，他电话打了不知多少遍，而那白领也不知推了多少回，一边小心翼翼地向我道歉。他们一个着急上火，一个战战兢兢，都使了吃奶的劲求我、催我、巴结我。这又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有一次，这个白领没按规定时间往银行存钱，我不太高兴，说了她一顿。她怕得要死，暗示可以给我“补偿”。这两件让我领悟到，他们的欲望，就是攥在我手中的把柄。我早就知道，客户对商品的欲望可以利用广告、服务等方式挑逗、引导和控制，而且驾轻就熟；然而这时我才领悟到，对于小姐的安全欲、金钱欲、自尊欲，我同样可以如法控制。只要我拿出手段，也许就可以随便指挥她们。我想让她们去哪儿，他们就得去哪儿；我想让她们怎么干，她们就得怎么干。我想验证一下这个想法。第二天，我要求一个女孩免费和老大过夜，而且附加了许多特殊要求。这个老大当然就是我自己。我瞎编了一套所谓的行规，要她严格遵守。见到“老大”之后，她乖得像只兔子。我用皮带抽她，她笑得灿烂，还主动替我舔屁眼。我把她折腾得筋疲力尽，让她滚蛋；然后，站以镜子前面挺鸡巴，疯狂地笑。只是，不明不白地，我的笑一下变成了哭。我顿悟了——正因为坚持以诚为本，没能掐住别人欲望的脖子，所以我才会被别人牵着走，拿不到提成、欠款，甚至连朋友都不肯借钱给我。
几天之后，我翻了一下经济学、管理学的书，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领悟：商业的目的是满足需求，但是说穿了，需求不就是欲望？因此，所谓的企业管理，其最根本的要害，就是对人的欲望的有效控制。企业组织、广告、通路、人事管理、企业文化等等，都是手段而已。人的欲望包括两个方面，一是精神层面，一是物质层面。对道德高尚的人，要用高尚的方式打动；而对于普通人，却只能用物欲去引诱和征服。前者是阳谋，后者是阴谋。企业文化的秘密，无非如此。我的失误，就在于只懂阳谋，而不懂阴谋。既然我的公司已经败了，那么在这个行当中，我至少可以积蓄资金，锻炼阴谋，为将来的东山再起做准备。
我又招了一批人，是在报纸上招的。有越来越多的女孩会自己上网了。我决定改变策略，招那些不太懂网络的人，而且必须是雏子，这样好控制。报纸广告不好登。那个业务员一再问我，是不是真的招人；骗钱的太多，你得说实话。我说，那叫个妹妹过来陪你？说着就拿电话要打。他急忙摆手说别了，哥哥，我信你了。回头，他就给我发了广告，连营业执照都不验。招聘当然很顺利。有经验的老鸡婆很多，我一个也不要。对于刚入行的年轻女孩，先给她点甜头，再给她们戴上紧箍咒，不是什么难事。那些没有本钱，却想通过做鸭过花花公子生活的小伙子，在利诱面前，一定会替你做一些唬人的事，制造恐怖气氛。那些女孩们乖乖就范，无一例外。事成之后给点好处，我就把那些怀揣花花公子梦想的人扫地出门，切断一切联系。当然，钱要比许诺的少得多，甚至不给。他们在明处，我在暗处，何况我掐着他们的欲望和把柄。我是和平主义者，不相信暴力和胁迫可以解决问题，因此从来不搞拍裸照、强奸、敲诈，英明的领导永远不会干这种蠢事。我发现，只要你有足够的精力，以及足够高明的手段，完全可以一个人指挥千军万马，而不被别人知道，更不会被警察逮到。我创造了一整套的管理模式，不敢说天下第一，但至少达到了巅峰境界。
我的雪球越滚越大。尽管做过预算，但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市场的供求会如此旺盛。
老实说，我有点上瘾。不是因为可以赚很多钱。事实上，从事鸡业有个很大的坏处——你看美女和看一堆肉没什么分别。有次让一个女孩伺候，她不断扭动叫亲哥哥，如痴如醉。我却心不在焉，四下张望，忽然瞥见了床下的鞋，颜色是黑的，你一坨什么东西，一下子就软了，任她怎么弄也起不来。我狠狠赏了她一耳光，说混蛋！就这点本事，你挣什么钱。她眼泪都快下来了，但还是陪笑，继续卖力。我说你他妈的给我滚，她几乎要跪下来，求我不要生气，又低下头给我舔。我摸她的脸，扶起她的下巴，看见她泪水汪汪，像盆里的洗脸水，就说算了，你走吧，明天给你多安排几个客人。她谢天谢地，感恩戴德，表示一定不负重望好好干。从此以后，我就彻底痿了。这算不了什么，本来我就不好这个，况且伤身。我更看重的是那种掌控生生杀大权的自由感。想想，你只需要一部电脑，一根网线，几部手机，就可以突破一切限制，把自己创造成上帝，获得彻底的解放——这是多么地令人欣慰！你没做过老板，没当过领导，大概很难体会。
我有一种想法，只要愿意，我就能够垄断北京的网络鸡业。假如你能完全控制他人的欲望，并且自己能够无欲则刚，同时各方面条件允许，在理论上这是完全可能的。我甚至为此写过一个策划提纲。不过，我可不会把它当真。蠢才才会把妄想当真。按照既定计划，我将在积累够两百名客户之后，停止招嫖广告的发布。尽管对于新客人，我可以让女孩去试探甚至送死，以验证他们的身份。不过，最稳妥的办法，还是拥有长期稳定的老主顾，而不断更新你的队伍。商品总要过期，消费者却是永恒的。从安全方面考虑，招聘广告天天有，只要不骗钱骗财，永远不会被举报。招嫖广告就不同。这玩意儿警察虽然不太管，但只要管，一抓一个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有天晚上，我吃错了药，对新客人不加辨别和分析，就强令两个女孩到效区上门服务。结果，她们被抢劫、杀害、分尸。我不知道她们死了，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层。不久之后，我觉得大概没事了，又突发奇想，觉得应该省点话费钱，就重新启用了那个已经弃用了的手机号，被顺藤摸了瓜。其实，我在这方面一直非常谨慎。刚开始时，有个女孩忘了在脱光之后发短信，我立刻把手机卡退了下来，藏到砖缝里。那个女孩再次找工作，鬼使神差地又联系上了我。我试了很多次，确认没问题，才重新将她收归旗下。这种作风我坚持了很久。可是做的时间越久，人就越容易麻痹大意。干这一行，不犯错则已，一犯错就致命。那俩女孩，归根溯源，是被我的错误杀害的。她们很年轻，很漂亮，很单纯，对生活充满希望。
我也杀了自己。
也许我应该天天念佛，超度一切。不过估计监狱里只准看马列。
[ 本帖最后由 大田 于 2008-5-16 01:5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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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里喝了点酒，读着不太像小说。小说当然有各种写法，只有好的小说和不好的小说之分。只要是好的，就够了。同时，不同的人评价小说的标准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