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

挽歌


——给永远年轻的朋友，王宁之妻李琴

                          有使者吗？有。
                        ——（墨西哥）奥克塔维奥.帕斯《往事清晰》
文/ 阿尤蚩


  （一）
     

那个黑色的惊雷在梦的领地炸响

厚重的硝烟压低大片的哭声

大地的宁静如同床单的宁静，如同

一匹纸马跑过草原后的失落

死神过早在你幼小的额上产卵

你踏上一生只得走一次的路

身后砌上隔阻阳光和雨水的高高的墙

于是，山风不再认识你

夜晚不再认识你，你裙子上的蝴蝶

也不可能认识你

成千上万的针扎入你母亲的手背

她的疼痛是失去一千只手的疼痛

是一千个世纪在一瞬间毁灭的疼痛

你的父亲，你再也念不出他名字的男人

颤抖着搬来最后的石块，三月

当所有的花争抢着前往这个世界

你卸下你身上一切的重负

卸下语言核心的轴，就像

卸下肩头上一片破损的月光

和整个夏季的雨水一样从容



            2008年3月29日凌晨3点15分于印尼，棉兰

  （二）

           


春天的山头披麻戴孝

春天的土地遍体鳞伤

一只鸟叼起石头的绝望

一扇风的木门开向一堵墙

春天被另一个春天的悲伤统领

我们赤脚踩着冰凉的鹅卵石

那红色的风堆积在岸上

那柔弱的水让我们跌倒受伤

正襟危坐的太阳高声宣讲：

她来过，她已经走远

一切拥有的过错尾随万能的无

无便是生命自始至终的馈赠

请你用沉默来回答躁动的花朵

是谁在你面前翻转最后的硬币

抖掉你的面孔宛如抖掉一粒灰尘

我们攀着记忆的藤蔓往回赶

牧者在草尖的塔楼上看管遍地的石头

他耐心打听你的名字，他的决心

就是长出舌头和双眼的决心

就是所有的词汇，所有的声音

我们过早学会它只是为了

更适合更完整地用来为你痛哭



                  2008年3月30日凌晨3：29于印尼，棉兰

  （三）



把整个海装进一个词汇

需要多少的耐心去说服时间

而让一滴泪落地成湖

却是那么的轻而易举

蚁群将炊烟镂空，在水的故乡

黑色海水和紫色风暴正举行和平谈判



为了表示抗议

桅杆斩断自己年轻的腰

从钟的口中吐出含混之词

黄昏躺进预先考察过的鸟巢

死亡的披风令人胆战

海浪仰脸来接住泄露的阳光



            2008年3月31日凌晨4:49于印尼，棉兰


注：好友王宁之妻，年方二十，患急性黄胆肝炎，因不治而辞世，遂作此诗，以表悼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