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痕
风信子 发表于: 2008-3-11 08:18 来源: 今天
听狐狸娃娃说话，在月光底下，细碎的树影。听着听着就会走神，以为是自己的童年又在重演。
包括在土穴上冒出的浓烟——仿佛很快红薯就会烤熟了，羊在河坡上吃草，野花摇着细净的脖子，叶片手脚一样不安的抓舞。黄昏正一点点欺近，世界陷入了光与影的模糊中。噢，想起来了，那情形犹如第一次离乡时母亲的眼神。
我确定这是在竹镇的最后一晚。
“给。”
“哦！”
不是烤红薯，是烤苹果片。狐狸娃娃吹着上面的热气，捏着一片往嘴里送，一定很好吃。
我也试着放一片在嘴里。狐狸娃娃拘谨的坐在我对面，表情期待的望着我。直到我说“好吃”，它才笑了。
（我突然记起，经过一片坟地时的惶恐。）
“你觉得小生灵里头，你最喜欢什么？”狐狸娃娃用一只小手托着下巴，嫣然一笑，然后似有期待的看着我。
小兔子，我眼前立刻跳出一只小白兔，洁白的皮毛，红宝石的眼睛。可是我看了看狐狸娃娃，我的舌头狡猾的拐了弯，我说——
“狐狸娃娃，没错的，是狐狸娃娃！”
狐狸娃娃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它抿着嘴角，两只手不安的翻弄着围裙。像一只兔子那样羞涩。
我简直是真的喜欢上它了。我情不自禁的从手腕上解下一根用红绳穿着的桃篮，给它戴到脖子上，像我第一次离乡时，母亲给我系在手上那样。
“会有好运的！”
“我失去了母亲，会再有一个母亲吗？”狐狸娃娃眼睛垂着眼泪。
“哦？”
一时静静的，蛐蛐的叫声异常嘹亮。
小窗子外面，一团雾气掠过月亮，从窗子的缝隙里飘来辛夷花的阵阵香味。狐狸娃娃跑进卧室抱着一个相框出来。
天哪，真是只高贵慈爱的狐狸妈妈，我的眼前出现了可怕的幻象，这不是我的母亲吗，去年冬天我给母亲买过一件狐狸大氅，母亲只照相时穿过一次。
我头皮发紧。四肢发抖。
灯光下，狐狸娃娃的眼睛里竟然有无限的哀伤。
我茫然的环顾了一下狐狸娃娃的房间四周，西边墙壁，有漏雨时留下的痕迹，像一个人的眼泪流过长长的面颊。
……我醒了，然后。根本就没有什么小房子，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系着碎花围裙的狐狸娃娃。我靠着一棵巨大的杜梨树，阳光明媚的照耀着我周围的世界，不远处是坟地。
太累了，我竟然睡了这么久，抬了抬胳膊，发现用红绳穿着的桃篮竟然丢失了，不过就是丢失了吧，我想。
吉葡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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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的花洒
一片昏蒙的苍灰——
世界像吸了水的海绵，沉甸甸的滞着。墙根底下长了绿苔，空气发霉——坏情绪亦随之而来。
冰镇酸梅汤。
我盛了一杯，丝丝凉意，通过手指迅速向身上扩散。我用小匙刮了一点，刚要往嘴里送，就听到敲门声，砰……砰砰砰……砰砰……
“真是没礼貌。”我皱了一下眉，心想，会是谁呢？大晌午的。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站在门口，火红的毛发湿淋淋的贴在身上，头顶还有一小撮白毛，雪一样白。是只长相不坏的小狐狸。顺着它的手臂，斜抱着一根莲蓬。
哦。小东西。我忙把它让到屋子里。它用手扇着凉风，哈嘻着坐稳。莲蓬固有的香气渐渐弥散开。
小狐狸“啧啧”的喝着我刚盛给它的酸梅汤，细长的小眼睛一眯一眯。我趁势拿起它刚放在桌子上的莲蓬，放鼻子下嗅。小狐狸的脸色突然大变。窗外猛然起了风，晾衣绳上的衣服摇摇晃晃。
“看样子又要下雨。”
“不会的。”
小狐狸狡猾的一笑，喝完最后一口酸梅汤，抢过我手里的莲蓬。这时窗外已经噼里啪啦，雨混在风里扫下。（我夺门而出收回我的衣服）
小狐狸若无其事的坐着，见我抱着一堆衣服淋得落汤鸡样，扑哧一笑。然后，它拿着莲蓬摇了摇，又吹一吹。窗子外面，天空一下子变得空荡荡——从来没有过的湛蓝，澄清。只有房檐上还继续滴嗒着水，证明刚才的确下过雨。
“咦？怎么回事？”
“天空的花洒。”小狐狸得意的说，“因为刚才走累了，喝了你的酸梅汤，所以我告诉你这个秘密。”
“只要把莲蓬放在鼻子下嗅嗅香气，就会下雨。下一片金黄的雨，下一片灰蒙蒙的雨，下一片白花花的雨……”
“那就永远不要下雨，因为雨天令我倍感忧郁。”
“可是莲蓬是有香气的，我总忍不住要嗅它，就像你刚才也忍不住一样。”
小狐狸歪着头，样子很无辜。“是呵。”我说：
“那以后只给我下一片金黄的雨。这样容易使我想起麦田和亲爱的人。使我在忧伤之余能觉得温暖。”
“……”
小狐狸坐在靠窗子的位置，像一朵静静开放的朱顶红。窗子外面的蓝，像蓝瓦片。
“不要跑丢了，也不要把手上的莲蓬印给弄丢——”
我耳朵里莫名其妙的传来母亲的声音。我摇了摇空空的手臂，后来我果然给弄丢了，我痴痴的看了一眼小狐狸抱在胸前的翠绿莲蓬——它竟然是天空的花洒。（不可思议）
莲蓬的眼睛也是用来流泪的。当你忍不住了要嗅它的香气，并且不可抑制的回忆起某些往事。
下一阵金黄的雨，下一阵明亮的雨。
这个夏季我就是这样度过的，小狐狸满足了我的愿望，因为它喜欢喝我的酸梅汤。
吉葡乐
[ 本帖最后由 风信子 于 2008-3-12 08:17 编辑 ]
另外，看过《小王子》以后，一说狐狸就总想到那个故事里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