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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10.5pt] 我叫修平，是个画家，从小我就喜欢画画，我画过《黑土豆》、《灵魂升起》、《守夜人》、《梦里的故乡》等等我自认为很不错的画。如今，我已不再画了，可还是干着跟画画有关的行业，我在一个小城里开了个画廊。我经营画廊已经有三四年了，生意不算太好，但也不差，日子过得也算惬意。[size=10.5pt]
[size=10.5pt] 去年的某一天，我的画廊里来了个奇怪的陌生人，他年龄在四十岁左右，高高的鼻子，戴了副眼镜，身穿一身休闲服，手里还提了个黑皮包，他进我画廊的时候，我正在读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size=10.5pt]
[size=10.5pt] “您好，先生，能打扰您一下吗？”那高个子的中年男人一走进画廊就向我打招呼。我放下书，站起身，很恭敬地回答说：“您好，非常欢迎您的光临。”他朝我笑了笑，随后，他的眼睛就盯上门口墙壁上的一幅画了，那是我在四五年前画的一幅《守夜人》，画面的结构是这样的：[size=10.5pt]河面很宽，几乎是笔直地穿过了一个村子的中心，河水也很平静，河的两岸耸立着高高的堤坝，堤坝由密排的硕大石块筑成，光滑而引人注目[size=10.5pt]，而在河的旁边有一个小小房子，房子上面坐着一个人，手拿着铃铛，我们只能看到那个拿铃铛人的背影。为了显示出绘画的艺术效果，我把整个画面都画变形了，画面的颜色是以黑色为主的。[size=10.5pt]
[size=10.5pt] “哦，先生，不好意思，我想打听一下，您认识这幅画中的主人吗？”那中年男人问我。[size=10.5pt]
[size=10.5pt] “不，我不认识，他只是我脑子里虚构的一个符号，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他，怎么？难道您还曾见过他？”我回答说，并感到有些惊讶。[size=10.5pt]
[size=10.5pt] “他死了。”他说。[size=10.5pt]
[size=10.5pt] “什么？他死了？”我的声音很大。随后，我又说道：“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他，他只是一个符号，这幅画是我四五年前的作品。”[size=10.5pt]
[size=10.5pt] “是的，他死了，您这不是虚构的作品，是现实中存在的一幅画面，他死了，大概就在昨天，哦，具体的时间我也记不大清楚，反正他已经死了，他临死前让我到您这里来买下这幅画，并让我把这幅画捎给他，挂在他守夜的房子。”那个中年人说的很平静，可我却有些心酸。[size=10.5pt]
[size=10.5pt] “这是真的吗？那他是怎么死的？他叫什么名字？我还能再见见他吗？哪怕是他的尸体也行，我想，我应该把这幅画赠给他吧！”我说。[size=10.5pt]
[size=10.5pt] “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也是偶尔的一次，从他小屋子前经过时，他叫住了我，并跟我说了您的地址，他说他就要死了，死后就会埋在他守夜的小屋子里，他会永远守着那条河流，即使是死了，他的灵魂也会在河面上安静下来，他说他是不会离开那条河的。我问他那条河叫什么名字，他说他也不知道，守着那条河是他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如今传到他这里了，他还没有结婚，也没有人愿意跟他结婚，自然就没有后代了，他说他这一死啊，那地方就再也没有坚守者了，后来有一天晚上，他做梦，他梦见您画了一幅他生活时的场景，他这才想到这么个办法，他让我把你这幅画买回去，并把这幅画挂在他房子里，就让这幅画替代他[size=10.5pt]……[size=10.5pt]”那中年陌生人越说越神秘，我简直就不敢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如果这是真实的，那一定是我在白日里做梦了？[size=10.5pt]
[size=10.5pt]“哦，我知道您不相信，但我是不会欺骗您的，我也没有必要欺骗您，您这幅画我会给您钱的，您开个价吧，我绝不会少您一分钱。”他想用这样的方式打消我满脑子的疑虑。[size=10.5pt]
[size=10.5pt] “先生，这不是钱的问题，我想知道真相，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那里守侯，或者[size=10.5pt]……[size=10.5pt]哎，怎么跟您说呢，总之，我想知道他的一切，我觉得这事太神秘了，比我这幅画要神秘得多，如果您能带我去的话，我会把这幅画献给他，就作为是朋友的馈赠了。”我说。那中年男人点了点头。随后，我就快速地收拾好行李，带上那幅画，跟着那个中年男人就去寻找神秘的守夜人去了。[size=10.5pt]
[size=10.5pt] 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我们七弯八拐地就来到一座山下。那地方非常荒凉，走了这么长的路，我也有些累了。“再坚持一会，很快就到，过了这座山就是那条河了，再坚持一小会就能到了。”他说，显然，他对那地方非常的熟悉。果然不错，我们又走了大约一个小时，我就来到他说的那个地方。当我抬头看到那宽宽的河面时，我还真的很吃惊，我找了个角度仔细地审视了一下，发现那场景跟我《守夜人》中的画面极为相似。[size=10.5pt]
[size=10.5pt] “到了，你画的那个守夜人就在前面的那个屋子里。”那中年陌生人说。非常安静！房子内和房子外都非常安静，我跟着中年陌生人蹑手蹑脚地走进空荡荡的房子，虽然是死过人的房子，可我并不感到恐惧，因为我毕竟在画这个地方的时候构思过这里，并能想象到房子里的一切。[size=10.5pt]
[size=10.5pt] 我一进门，就看到那盏煤油灯，灯光很暗，灯里的煤油也快烧光了，我还看到挂在墙上的小铃铛，它还在轻声地响着。从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一个人安详地坐在椅子上，面带微笑，我这时才发现，这个年轻人就是我画中的主人，他竟然如此地年轻，年龄大约在三十五六岁，身体很瘦弱。[size=10.5pt]
[size=10.5pt] “他已经死了，是的，他就是您画中的主人，他叫守夜人，他前天还在等您的到来，可他今天就死了。您看看，他用来照亮河面的灯都还亮着呢，铃铛也还在响呢。”那中年陌生人说。的确，从整个房子里的氛围来看，他才离开没多久。[size=10.5pt]
[size=10.5pt]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我问。[size=10.5pt]
[size=10.5pt] “不知道，估计也没有人知道，我想，那亮着的煤油灯和响着的铃铛应该知道吧？煤油灯和铃铛应该向他传递了我们到来的信息。”那中年男人又说。[size=10.5pt]
[size=10.5pt] “他还这么年轻啊，怎么就死了呢？”我长叹一声。[size=10.5pt]
[size=10.5pt] “谁知道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是因为长期地孤独地而死的，他没有一个亲人，谁也不愿意有这么一个亲人，这铃铛就是他的亲人，这煤油灯是他的亲人，还有这宽宽的河面也是他的亲人[size=10.5pt]……[size=10.5pt]”中年人一说到这里，我的眼泪就哗啦啦地流了下来。[size=10.5pt]
[size=10.5pt] “别再说了，我们该把这幅画留下来了，选个适当地位置把这画挂好吧！我想，这幅画也该是他的亲人。”我一边流泪一边说。[size=10.5pt]
[size=10.5pt] “是啊，多么伟大的守夜人啊，但愿他有了这幅画后他的灵魂就不在孤独了。”中年男人也发出了感慨。[size=10.5pt]
[size=10.5pt] 后来我们就埋葬了年轻守夜人的尸体，并把那幅《守夜人》的画挂在了他房子里。当我们离开的时候，煤油灯还亮着，只是灯光有些昏暗，铃铛也还响着，只是声音非常微弱。我回到家之后就大病了一场。[size=10.5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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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10.5pt] 2007[size=10.5pt]年[size=10.5pt]6[size=10.5pt]月[size=10.5pt]12[size=10.5pt]日[size=10.5pt]星期二[size=10.5pt]
[ 本帖最后由 小杨柳 于 2008-2-20 14:1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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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建国门的立交桥下，我看见了一个长相奇异的英国人。他的胡子长长的，身上穿着古老的装束，背着一个灰色的布袋子，里面装着一块木板样的东西。
英国人在那里四处迷惘地张望，我忽然记起在某本书上见过这个人的照片。“啊，这怎么可能？他是布莱克——那个了不起的神秘诗人和画家！”我的心里一面怀疑，一面惊叹。
布莱克这时好像也发现了我。他从那个地铁入口旁边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走过斑马线——出租车司机可不管你是布莱克还是布什——径直走到我的面前。他微笑着对我点点头，仿佛已经明白了我要说的话。接着他伸出手来，热情地握住我的手，用一口流利的汉语说：“你好！请问中国美术馆怎么走？”
我心里想，这真是见了鬼了。本来想转身逃跑，忽然又觉得这样不太体面，不如先应付两句再说。
——“你真是布莱克？”
——“是呀，我是布莱克。”
——“诗人，画家？”
——“对。”
我一边注视他的脸，一边全力回忆那本诗集上的布莱克的照片和画像。也许这一切不过是巧合，这个英国人恰好也姓布莱克，也恰好会写诗和画画。一定是这样。
“你不太相信我对不对？”
“没有。”
“你在回忆我的《天真之歌》还是《经验之歌》？或者《地狱的箴言》？”
布莱克脸上的微笑更加灿烂起来。
被对方猜到了自己的心思，我一下子羞红了脸。
“虽然你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你。如果你喜欢，不如来看看我的新作吧。”
布莱克说完，从他的背上解下了那个灰色的布袋，从里面取出一幅小小的版画来。
“这幅画我还没有取名字，但我知道这是我所能画出的最好的画。”
一切都来得过于突然，我竭力保持着自己的清醒，但还是被地上那幅小小的版画吸引了过去。
黑色与黄色。没有白色，黄色的是木板的底纹。
画面的上半部分是天空。有长着翅膀的天使在那里飞，有正在绽放的花瓣，和一枝枝不知道在何处伸过来的极富装饰性的树叶。没有太阳和月亮。但是有云彩，一眼看上去，那些云朵似乎都散射着金色的光辉。
我伸出手指，想去触摸那些云朵。但布莱克用他的粗糙的手挡住了我。
“只能够看，不可以摸。”
和画幅的上半部形成强烈的对比，画幅的下半部全是密集的线条和阴影。
我看见那上面有许多高大的建筑，有道路，但更多的还是人。这些最初看起来一模一样，都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都在那里行走或者休息。但仔细看时，却发现他们的却不太一样，有的人长着一颗狮子的头，有的人悬着山羊的胡须，有的人戴着高高的帽子，有的人则一直弯着疲惫的腰。画面上有放牧的孩子，他的唇边衔着一片草叶；有美丽的少女，她的裙边上镶着雪白的玉石；那里面的人的神情千姿百态，有一个富翁在牢狱的窗口探头，一个妓女在污水池里洗澡，一个律师的头发只长了一半，一个演员的脸庞下只有骨头。我还看见在街角处有一个魔鬼，他在追逐一只狗，而在长椅上坐着的一个瞎子在对着这一切冷笑。
最为可怕的是，我居然在画上发现了一座立交桥，桥下面站着一个瘦削的仿佛被风吹得东摇西晃的男青年，当那个青年转过身来——“天呀，这个人居然是我！”
我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但我还是不甘心，又在画上的那个我身侧寻找布莱克。可是哪有什么布莱克——那个小小的版画像水流一样扩展开来，扩展开来，平铺在我周围一切物体的下面，只有五秒钟，在地平线上，我已经再也看不见它那原本是暗紫色的木质画框。
2002，6
这两幅画都有某种象征意义.都有某刻上的让人悚惊.
而且,这两幅画,都有点镜子的味道.
不过,要是写得再让人害怕点,就更好看了.看画皮,看到挖人心那儿,吓得都没敢睁开眼睛.
[ 本帖最后由 一梦 于 2008-2-20 15:57 编辑 ]
前些天直感不错，今天在疲于奔命的时刻来读，宽慰了我。
聪明而不陷入聪明。有一种隐力。
问好！
《守夜人》很像一个梦。中年人这个角色很妙，他很神秘。
画廊老板是现实。守夜人是梦幻。煤油灯和小铃铛的陪伴，有些暗示孤独和幼稚天真。
张祁老师的小说也很妙。我喜欢布莱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