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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小篇:《 疤岛》、《黑房屋的倒塌》

小杨柳 发表于: 2008-1-29 23:52 来源: 今天

    疤岛


    有这样一个孤岛,孩子一生下来,父母亲就要在孩子的身上划上两刀,说是为了让他以后适应岛上的生活。在孩子身上划刀子的时候,父母的心情总是愉快的。
    岛上还有个传统,就是每个人都喜欢在别人身上划刀子,刀口如果不深,被划的那个人就会不开心,如果划出血来,或者是划得够深够狠,划别人的人也会高兴,而被划的人也没有觉得自己多么痛苦。因为他也在不停地划别人。这样以来,要不停地用刀子“划别人的身体”就成为岛上的一种文化,如果有一个人想不划别人,那他肯定是疯子。
    岛上的人就这样在“划”与“被划”中过了很多年,他们和谐地生活,没有人觉得不幸,尽管身上都是伤疤,但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身上的疤痕越多就越幸福。
    “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们不这样在别人身上划刀子呢?”我问讲故事的人。
    “那不可能,除非这个岛上的人都死了,划与被划已经形成了一种文化,渗透于岛上的各个角落,甚至连空气里都散发着划人的气氛。”讲故事的人说。
    “他们没有国王吗?国王可以颁布相应的法律啊?”我又问。
    “他们当然有自己的国王了,不过他们的国王是最能划别人的人,在选举国王之前,一定要进行严格的考察,他们的第一个国王就是靠划别人身体划的多而受到了大多数人的拥戴,最后才成为国王的。他们的官员也都是这样的,都是靠在别人身上划刀子而成就了自己的高位的。他们也有自己的科举考试,他们考试的最主要一点就是数别人身上的伤疤,看谁划得多谁就能做到大官,否则就只是平民百姓。要知道那是一个社会,是社会就要尊重这个社会形成的一切文化和形式,哪怕是一些不合理的,话又说回来,这些制度在别人眼里看是不合理的,但是在他们自己眼里看却是非常合理的,所以大家也都去遵守了。”
    我听了这话感到无法理解,一个好端端的国家,为什么要形成这种制度呢?“难道就没有人来说这种制度和文化是不合理的吗?”我又问。
    “当然有了,任何一个社会都会有不合适宜的人存在,但是任何一个不遵守制度的人又都没有好的下场。有这样一个人,从小喜欢幻想,他幻想的社会是一个和谐安定的社会,他不希望看到自己的亲人受到伤害,也更不愿意看到自己被别人划伤而让身上留下太多的伤疤,所以他就拼命的读书、想象,并想呼吁岛上的人停止一切伤害,也有一些有良心的人跟随了他,但是不久,他的这种行为被国王发现了,并认为他是在扰乱公民的正常生活,把他抓了起来,而跟随他的一些好心人也被抓了起来,后来国王下令把他们全部处死了,尽管他死的时候还自以为自己做了多么伟大的事情,可是在岛上所有人都把他看成了疯子,他的死并没有让人们醒悟什么,换来的是人们的更加疯狂的划人与被划。”
    我紧闭双眼,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或许那国家是对的,如果是我生活在那个国家,我也许也会和所有的人一样,我也会疯狂地选择在别人身上划刀子,也会觉得别人在我身上划刀子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情。我只能庆幸,我没有生活在那个岛!


2005-7-2


    黑房屋的倒塌


    蓝狮有一间很小的房屋,二十多平方米的小房屋,他的房间是黑色的,那年春天,他用黑色的油墨把四周洁白的墙和天花都粉刷了一遍,当然也包括地面,整个房间都是黑色的气氛,他所选用的用具也是黑色的,黑色的书桌,黑色的电脑,黑色的电视,以及黑色的床。他说黑色就代表他的一切,黑色就是他灵魂的颜色,所以他要和黑色靠近。
    前几年我去看他,我也许是他唯一的朋友,只因为我也对黑色情有独钟,所以他很欢迎我去看他。我刚一走进房间就是一股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且不说是在黑夜里进入这个房间,就是在白天进来也像是在黑夜里一样。我走进他房间的时候他正在喝酒,手里还拿着烟在抽。我就说:我根本无法忍受你这种黑色的环境,森冷、阴暗、忧郁,处处充满着死亡。他笑了笑,从他的笑容中我看得出他身上那种彻底的绝望,但是我实在猜不出他什么绝望?
    “我喜欢这里的一切,你不觉得我们的灵魂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吗?你不觉得死亡本身就是件艺术品吗?我在练习死亡。当我进入这房间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惬意,和我的灵魂构成了一个整体。这是我唯一的房间,别人给我多少钱我都不会卖掉。”蓝狮一边喝酒一边对我说话。我没有回答,在他房间的一个角落,他还养了盆花。那也许是他整个房间里不多的其他色彩了。
    蓝狮是一位诗人,有着忧郁气质的诗人,我清楚地记得他写过这么几句诗:我睡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园;我死在哪里,哪里就是故乡;我葬在哪里,哪里就是天堂。我禁不住地念起这几句诗来。蓝狮就象听到了圣堂里的音乐,突然虔诚地闭上眼睛听我朗诵,我分明看到他眼角里充满的泪水。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睛,看着我,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过几天我就要走了,这个房子要被推掉,这里要修一个六十多层的高楼,这里也将要成为商业中心,通知都已经发了,让我这几天就准备搬房子,我还不知道往哪里搬,离开了这里我真不知道我能住到哪里?”蓝狮对我说。
   “那你就先住到我那里去,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我说。
    “这不是住的问题,而是要怎么住的问题,你那里能让我把房子打扮成我想要的样子吗?”他问我,我摇头。
    后来我离开了他,没隔多少天,我再次到他那里去,那里已经成为一片平地,还能听到推土机的“嘟嘟”声。我不知道蓝狮去了那里。失去了那个黑色的房间他能去哪里呢?
    又过了几天,我收到蓝狮的一封信,信的内容是这样写的:

    我的朋友: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只能把这个最开心的事情告诉你,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一座唯一的房子,那就是我住了很久很久的黑色的房子。现在那个房子已经没有了,在那个房子里的时候我就会想到我为什么活着,那个房子对我来说或许是在让我练习死亡或反抗死亡的。其实那是一个多么美丽的房子,在那里我才知道我的灵魂还是存在的,并知道我的生命是美的,我已经把我的生命都交给了那个黑房子,我也知道它终有一天会倒塌,但是我实在没有想到它会倒塌得这么快,可能是因为社会发展太快的缘故吧!我走了,你也不要有什么好悲伤的,我一直把死亡想象成美丽的荷花,死亡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向往已久的事情了。我永远的走了。祝你好人好报!


                        你最亲爱的朋友:蓝狮绝笔 2005-7-2

[ 本帖最后由 小杨柳 于 2008-1-29 23:54 编辑 ]

最新回复

张祈 at 2008-1-30 02:29:05
感觉第一篇还是回归了理性,也许把它推向更荒诞会效果强烈。
丁南强 at 2008-1-30 10:10:02
已拜读。
两篇,尤其是第一篇具有优秀作品的元素,但觉得“说”得太明了。有时不需要说理,仅仅是冷客观的陈述就具有很大的力量,反而是那些显露作者意图的文字削弱了寓言本身的张力。仅代表自己的看法,说得不对的地方见谅。
风信子 at 2008-2-01 19:26:49
眼睛都疼了。

《疤岛》一文所隐含的道理非常的深刻。文字中,岛上的居民像塔罗牌那样形成最终都要受伤害的怪圈。不依照规则的,将会被杀戮出局。揭示了在一种不合理的制度下,一切荒诞怎样成为正常。就像验证题,在错误的前提下,一切正确的也将是错误的。

丁斑竹言之有理,最后一段,乃至行文中作者有意我意的参与反而显得累赘。我觉得作者抽离作品本身,让故事自身去阐述,这样会有更好的效果。



[ 本帖最后由 风信子 于 2008-2-1 19:57 编辑 ]
风信子 at 2008-2-01 19:47:24
行文气质很幽。

主人公蓝狮,我认为更多渗透了作者自身的影子。那个黑色的小房子,在常人眼里有些怪诞,甚至是有点恐怖,而实际上正如篇尾所提示,它恰是蓝狮的心灵寓所。

与其说是蓝狮的死,不如说是在这个物欲横流的钢铁城市,一个人要保持自己的心灵空间不受到侵扰是多么难。
一梦 at 2008-2-01 20:36:14
感觉像是在读现代的聊斋。

相对来说,第一篇更厚重,而一个社会是怎么把不合理,变成合理,并且奉为真理。让人深思,也是非常有反讽意义的。

第二篇,感觉到是一个人微微的呼吸。一个人在这个社会上的孤立无援,包括与这个世界的不相容。

能感觉出来,两篇有某种意识上的相通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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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园;我死在哪里,哪里就是故乡;我葬在哪里,哪里就是天堂

喜欢蓝狮的诗。

[ 本帖最后由 一梦 于 2008-2-1 20:37 编辑 ]
小杨柳 at 2008-2-01 20:51:20
谢谢张祈兄、南强兄、风信子及一梦,很喜欢你们提出的意见,我会继续修改的,小说和诗歌一样需要沉淀。新年快来,提前祝福你们新春快乐!
云南匪石 at 2014-7-28 13:54:42
读完这两篇,很感慨:如此黑色寓言式的作品,确如前言,算不得精致之作,但作者所思考的深度仍然是值得赞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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