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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坛“骑士"— 美国小镇文化

发布: 2015-10-08 19:28 | 作者: 袁劲梅



        那麼州议员的工作可不可能 真的是半日工作呢?内不拉斯加州州立大学-林肯分校新闻系学生做了一个调查。他们给113名议员和前议员寄去了调查表,问这些议员:他们的个人经济状况, 为什麼要当议员,他们为这个工作化多少时间。三分之四的调查表寄回来了。议员丹.泊瑞斯特(Don Priester)说:“我每天天不亮离开家,天黑才回家。我简直觉得我就像一只偃鼠,看不见天日。新年第一天,早上七点,我就去募捐了。” 议员丹.维斯利(Don Wesely)说:“做这个活,没有什麼八小时工作制,它一天的工作就需要十到十二个小时才能做完。我昨天就工作了十四个小时,到晚上十点钟才回到家。这 还不算新鲜事,我十点下班是常事。听政会一开就能开到晚上十点。” 丹.维斯利还说:“今天晚上七点钟我就要赶到一个小镇去参加镇议员们召开的晚宴。参加晚宴是议员生涯中的乐事,但乐事也是工作。我要和上百人见面,直接与 选民交流。” 根据这项调查的结果:目前在任的地方议员平均每周的工作时间是60小时,而一个全日制工作,每周工作时间是40小时。
        人们评论说:这是议员们自己太认真,把半日工当作全日工来做了。这个评论是有道理的。我看过一次议员开会。他们讨论州内使用河流灌溉过多造成的问题。有两 个代表本州的参议员参加,其他议员都是从各个小镇来的,他们有的是粗壮的农民,有得是憨厚的理发师,还有的是小学教师或退伍军人。每个人都非常认真。因为 州里的一条小河乾枯了,大家都很著急。有一个农民模样的小镇议员说:“环境问题是这样的:我们每天灌溉,饮水,看上去谁也没做错什麼,可是,突然有一天, 我们却突然发现:什麼都错了!” 会议认认真真开了几个小时。问题被翻过来掉过去地讨论。大家都对公共事物有强烈的关坏。从他们简单真诚的思维方式中,可以看出乔治. 瑙瑞斯的民主精神依在。
        连参议员,州议员的工薪都这麼低,那麼,小镇的议员工作没有报酬是可想而知的了。没有或只有很少的薪水,议员们为什麼还热心於干这个工作呢?
        小镇议员杰米.沃能(Jerome Warner)是个农民。靠当农民,他已经有了殷实的收入。他说:“人们会假设我能从议员职位中得到什麼。其实什麼也得不到。这就使得有些人不能理解我为 什麼要竞选议员。其实,我当议员只是因为我愿意当。这是我的选择。你问问我们镇里的议员,93%的人都会告诉你,他们当了议员,还得从自己腰包里贴钱。那 麼为什麼我们还要挨家挨户拉选票、竞选议员、求人家让我们连任呢?我认为:这个国家是人民的,不只是有钱人的,让我们这样的人到议会里说话,一定会发出和 有钱人不同的声音。可我们自己又必须是一个成功的人,否则,你怎麼能让选民们相信你的建议能让他们成功?归根到底,对我来说,真正重要的是:在*公民议员 *的概念下当议员的人生经历,不是收入。”
        内不拉斯加州州立大学-林肯分校新闻系学生的调查要求议员们估计自己的年收入(包括他们的其 他职业收入)。全州所有议员的估计年收入都至少在$58,000 以上。高于州平均家庭收入$34,000 约两万多美元。由此可见,各级议会是由一群忠厚殷实的中产阶级掌握著。虽然他们不能完全代表社会下层人民,但他们一定比富人更接近人民。他们中间的许多人 自己就是从社会下层奋斗出来的。他们可以被当作是人民的代表,虽然中产阶级和贫民阶级之间也一直是有冲突的。
        住在奥玛哈市的黑人州议员尔捏.虔贝斯(Ernie Chambers),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奥玛哈市算是大市,城市的北面是贫困区,黑人多居住在北面。尔捏.虔贝斯1970被选为州议员,至今是全州任期 时间最长的老议员,他一直就住在北边的贫困区,没搬过家。开一个理发店,以理发为生。百姓要有不平或政见,要想去见议员,连预约都不要,到尔捏.虔贝斯的 理发店里理个发就行了。他当州议员的唯一好处,就是给他的理发店招来的不少顾客。同时,他理发也是在上“议员班”,跟开听政会似的。尔捏.虔贝斯在奥玛哈 市民的眼里,就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理发师,谁都可以去见他。在几十年的州议会上,他从没穿过西装,以显示他的黑人贫民身份。每次开会,他必为贫民和黑人的 利益力争。为北边的黑人小学争了很多教育经费。他自己的收入是中产阶级,但他的理发店使他和贫民阶级联系紧密。
        内不拉斯加州州立大学-林肯分校新闻系学生的调查最后指出了议员们的成份:在所有州议员中,74%男性,27%女性,一名少数民族,三分之一议员年过 60。全体议员中有十一个律师,十个农民,六个小店主,六个专业人士,五名退休人员等。没有产业工人,运输司机,经济人和商贩。这一组数字表明,有经济能 力和兴趣担任议员的人,是某一类并不指望通过议员工作发大财,却又想影响社会的中产阶级。他们或多或少都可以被看作政坛上的“骑士”。
        3. 关於权力与腐败的故事我在宾州爱丁堡罗镇(Edinboro, PA)住了一年,认识了爱丁堡罗镇前前后后三任市长。在中国大陆,很多市民恐怕一辈子也没见到过一个市长。权力应该是把官员和人民连接起来的东西,而不是 把官员和人民区分开的东西。什麼叫腐败?官员贪污受贿当然叫腐败。当更准确一点,应该说:当官员不再代表他的民众时,他就已经腐败了。他把民众给的权力私 有化了。
        爱丁堡罗是个很小的镇子,一个非常漂亮的大学城,到处都是老树,秋天的枫叶像开学第一天那麼热闹,色彩斑斓的叶子,从树梢一路嘻嘻哈哈地红下来,落得满地 都是沙沙的声音。冬天的白雪像寒假中的校园一般寂静,连脚印都找不到一个。爱丁堡罗镇开学的时候有一万人,一放假就变成两千人。全镇有八个和蔼可亲的警察 管著。警察局就在校园。警察多半没事,有学生喝醉酒,开快车,他们会忙一阵子。
        在一个安宁的周末,和爱丁堡罗镇结成姐妹市的一个山东小城,有市长一行来访。我自告奋勇在他们公事完了后,开车带他们去看鱼。一会儿,市长一行人跟爱丁堡 罗大学校长吃过点心来了。爱丁堡罗大学的校长是个黑人,他笑呵呵地对我说,“袁博士,愿你和你的乡亲们玩得开心。” 然后就走了。校长走后,剩下的都是中国人了,可以讲中国话啦。我刚要开口,却发现爱丁堡罗镇的两个警察跟在后面。我说:“警察在这里干什麼。我叫他们回 去。”
        我问两个警察是不是也想去看鱼。一个警察说:“我们不想看鱼。是你们市长的人打电话要我们来的。我们也不知他们要我们来干什麼,我 们已经从早上跟到下午啦。” 另一个警察说:“本杰明,你不要跟袁博士抱怨。在爱丁堡罗当警察本来也没什麼事可做。跟就跟著吧。万一他们走丢了,我们也好帮一把。” 我一听,立刻说:“你们回家吧,不用再跟啦。有我,他们丢不了。” 於是两个警察高高兴兴地走了。
        我招呼大家上车,刚坐定,突然听见山东小城的外办主任叫起来:“警察呢?警察怎麼走啦?谁叫他们走的?市长的安全怎麼办?”
        我这才明白原来那两个警察是他们召唤来保护市长的。也许被保护是一种权力和地位的像徵。“叫警察跟著”原来是市长一级官人的待遇。这是一个等级问题。出了国 也得保持那个架子。好像没了等级就没了国格。可当权力和地位需要警察来保护的时候,那官员还能代表民众吗?我说:“您别嚷嚷。警察是我叫他们回去的。我们 这里没人要杀市长。” 市长发了话:“警察回去就回去啦,他们今天也累了。袁博士是关心群众嘛。走走走。” 我说:“我关心群众?我自己就是群众。”
        爱丁宝罗湖里的鱼儿是世界一绝。满湖的大黑鱼像挤在广场游行的人群。你推我,我压你,张著四方形的大嘴,向桥上张望。这是鱼儿向人讨食吃。附近超级市场过期 的面包都送到这里来让人们喂鱼。我还没来得及去拿面包,山东小城的市长就开始向黑鱼的大方嘴里吐痰。还一边说:“这些大鱼真是世界奇观!”
        这时候,一位老太太扛著一大麻袋过期面包从一辆小车里下来,穿著一条蓝布裙子,笑眯眯招呼我们:“你们要面包吗?我刚从超级市场运来。来,一起喂鱼。” 市长一行人蜂拥而上,把大片大片的面包扔到湖里。黑鱼打著旋,一眨眼,一袋面包就下肚了。
        这位老太太就是爱丁堡罗镇的市长。她的丈夫是爱丁堡罗大学的教授,她是家庭主妇兼任市长。她曾在大雪天挨家挨户访问选民家,请大家投她的票。她还参加镇上的妇女小组活动,我到她家去活动了两次,只当她就是一个热心善良的老太太。过后才知道她原来是市长。
        此市长不是彼市长。此市长侍候鱼,彼市长要警察侍候。
        市长滥用警察,在爱丁堡罗镇就叫“腐败”。老太太市长任满之后,下一任爱丁堡罗市长就因为滥用警察被镇议会五位议员全体连名提议,然后镇民投票,剥夺了他的连任权。
        这第二任市长是爱丁堡罗镇咖啡吧的小店主。他那个小店在镇中心,有很好的咖啡,他亲自做很好吃的甜点。爱丁堡罗镇的镇法规定,各色小店不准卖酒,所以镇上没有酒吧。市中心的那个讨人喜欢的咖啡吧就成了大学生们晚间快乐的场所。学生一多,总有一些磕磕碰碰的事。
        爱丁堡罗市长是没有薪水收入的,完全是义工。但市长可以管警察,还可以雇一个懂行政的执行官帮他主持日常工作。咖啡吧的小店主有了一点私心,他竞选上了市 长之后,就把市里的日常工作交给执行官做,这虽不是勤政的表现,但也无可非议。但他又时不时地把爱丁堡罗的警察调来,帮他解决咖啡吧里的纠纷,维护咖啡吧 的秩序。这下可就违法啦。他把维护公共秩序的警察用到自家的小店经营里去了。这就是“腐败”。镇议员的议员们不能容忍!只是因为当时他的四年任期剩下的时 间并不多了,所以镇议员没有弹劾他。但联名写了草案,由镇民投票通过,剥夺了他下届竞选当市长候选人的资格。
        爱丁堡罗镇再下一届市长是一位金头发的小学女教师,也是我们妇女学习小组的成员。四十多岁,单身一人,正是想给大家做事的时候。看她那架式和魄力,大概又会是一个政坛“骑士”吧。
        把反对腐败的“宝”压在民主制度上,是不够的。民主制度也有空子让自私的人搞腐败。培养人的民主精神也许是社稷大计。培养有民主精神的人,要花费比建立一 个民主制度更漫长的时间。但是在民主问题上,没有捷径可走。政坛“骑士”乔治. 瑙瑞斯说过一个关於他母亲的故事:在他母亲已经七十多岁的时候,乔治. 瑙瑞斯看见他的母亲在种许多刚发芽的小树。乔治. 瑙瑞斯说:“您这树这麼小,到哪年才能结果子呀?” 他的母亲回答:“我看不到这些树结果子,可总有人会看到的。”
        从现在起培养我们国民的民主精神,让我们的后代去采集民主的果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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