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 | 下一篇

法西斯距離多遠?

发布: 2014-5-15 17:45 | 作者: 阿鈍



        音符漸漸昇起
        
        近日頗關注蘇格蘭的發展,尤其醒目的是衛報上讀到一些音樂人對蘇格蘭動向的態度似乎越來越清晰。從報導的訊息看來,之所以如此轉變的理由,除了反映了不滿英國政府的恫嚇的情緒之外,主要是出於越來越對英國執政當局的無能失能感到絕望,因而或多或少期待來個根本的、結構性的改變,以利於召喚出、凝聚出一個清新的、能鼓舞蘇格蘭人民向前發展、改善生活的動能。
        這一段時日,音樂在生活中的比重日漸增加,聽音樂的範圍也有些變化,最明顯的是那些融合在地性與世界性的現代音樂更常進入耳際,例如避居蘇格蘭外海奧克尼島的作曲家Peter Maxwell Davies的音樂(包括蘇格蘭室內交響樂團委託創作的系列Strathclyde協奏曲和Naxos委託創作的10首絃樂四重奏),以及其他東西南北歐國家以表達本土並接壤信仰或傳統的詩歌所發展的大型合唱或組曲(例如愛沙尼亞為首都塔林成為歐洲文化之都委託波蘭裔英國女作曲家Roxanna Panufnik以愛沙尼亞女詩人的作品而創作的「塔林彌撒─生命之舞」、例如移居美國的義大利作曲家Castellnuovo-Tedesco以歌雅的系列版畫創作的吉他隨想曲和以莎士比亞劇中角色創作的管絃樂組曲等等)。
        之於我,那些經常重用對位法、在無調性與調性音樂間出入的現代音樂,雖然普遍嚴謹而莊重,但它們顯然並不是為了營造一個法制森嚴的世界而生,而更多是對體制暴力的拒斥以及對自由有更多的想像。它們或者對話不斷,不時衝突,乃至激狂焦燥,或者沉思獨行,呢喃低語,在當下的光影與閃爍的記憶之中,思索著、眺望著未來。聽得出來,音樂家們在夜裡帶來的風雨,無論是大調或小調,悲觀或樂觀,共同的特點是試圖在紛亂的塵世構築起心靈得以安居的秩序。
        我清楚覺知,對我來說,這遠方的一切,那在心底、耳際漸次湧升的潮浪,肯定都跟身邊發生的事件息息相關,也肯定是一種強烈的時代感與歷史感正在催動的結果。於是,這些日子我越來越常幻想著:終有一日,我會聽到一首或者一系列可以從台灣出發,強烈傳達台灣心靈的交響曲。風格上,那曲子不是陷溺於民族主義的國民樂派作品,也不耽溺於浪漫主義或新古典主義的懷舊情愫;形式上,它可以是單樂章、多樂章或組曲的形式;我可以接受它是複雜多聲,也可以容許它選擇極簡、以超越的精神性跨過諸表象的邊界;配器方面,我期待台灣傳統樂器和西洋南洋及中西亞傳統樂器的參與;但最重要的內容,我覺得它應當涵攝、吸取了當代台灣詩歌的精神。
        其中一首合唱交響曲,眼下浮現出來的一個樂章,將會是布瑞頓式的輓歌,而最好就是以蘇紹連老師最近極具複調之美的〈潮來潮往〉等三章為核心去發展,其中的潮水,最好更多是時而溫柔時而狂烈的愛,而不是懷抱隱憂的黑色。其他的樂章就讓它們從這輓歌樂章之後開始變化、生長:可能會有融合羅思容和林生祥,牧歌與城市巷弄漫遊的情調,會有零雨穿越山洞航近龜山島的波光;可能會有蕭士塔哥維奇式的嘲弄與批判的詼諧曲,也有「塔林彌撒」那種貫穿過去、現在與未來,充滿信心與樂觀,對位沉思與舞蹈的花園時空。
        我也知道,儘管光之音符已經栽植如那些街路上的帳蓬,也如那些孩子手中輕握的黃色花瓣開始唱歌,我仍帶著一絲焦急,渴望著終有一日會看到、聽到一首、三首、五首、十首,以花為名而終於能成園成林的台灣音樂有機會平平安安的誕生,暗夜終會退去!
        
        法西斯距離多遠?
        
        反服貿運動大起之際,我所關心的議題當中,最優先的當是:「法西斯的惡靈距離我們有多遠?」漢娜?鄂蘭所謂的”banality of evil”會以什麼樣的面貌現身於當代?以什麼樣的結構運作?再其次才是「服貿」的結構性問題與對台灣民生發生的效應問題。
        事件發展至今,我看到的一點是,方仰寧「擅自」否決公投盟民權,其逾權違憲,明顯的就像馬江以「不做壞事就不怕監聽」的反民主反人權屁話一樣,應當嚴予譴責;至於他說白狼「路過」,那也像一「邱」之「龍」相繼指花為蕉一樣,其修辭中露出的輕蔑狺狺態度,惟餘訕笑。面對這冥頑失能的權結構,我以為適度「路過」警局,不失為合理的反應─如果僅僅是表達象徵性的抗議─我也會像舉牌小人一樣,高舉牌告說:「妨礙民主路權者,請即解散」。
        然而,不能否認的現實是,警局因執行勤務之需,自是槍械的貯藏所,這就絕不僅僅是「國家暴力」的象徵性場域了。任何人衝撞警局,用膝蓋推想就可以知道,若非非常節制,其情勢必然引發警方為防範槍械被奪致生衝突乃至暴力升級的結果,何況是號召千人「路過」或(意圖「進擊巨人」)?一旦衝撞而致任一方流血,後面的動作乃是勢所必然、理有必至,且放諸四海皆準的歷史定律,其本質根本就無關乎合法或不法了。228事件的惡化點(point of escalation)之一正在於此,識者難道不當有歴史重複的警覺?
        同時,我對歷史的體會是:世界本為兩極併存且相因互果,陰動陽就燥,陽乖陰利涉。跨過象徵,就必然踏入現實,跨過儀式,犧牲即召喚厄靈。眼下不必疑問的是:一再擴大不安的失序只會刺激快速回復秩序的社會心理,於是首發為社會同情官警(20萬粉絲輕易就來可不是個小數目啊),再次即是授權動武及擴大社會監控的聲音必隨之而來。換句話說,向右傾斜乃至法西斯的黑影就將臨在普通人的身邊了!試問這惡靈的重返,究竟是誰召喚來的?
        
        1、岌岌可危可危的政權潛在的坑陷設計?
        2、乘著無知與盲動的靈車? 
        3、以上皆是?
        4、以上皆非?
         
        不管答案為何?我的感覺是,此刻我們大家都在同一個可能的「共業」結構之中,因而也可能再次被拖入一個形塑「共犯」的歷史牢獄!蘇紹連老師重貼的破船之歌,那悲傷的隱喻難道還不清楚?國家不幸,詩家之幸,但那肯定不會是我們想要的世界。
        我邊聽逃離納粹魔掌的義大利猶太作曲家Castelnuuvo-Tedesco的音樂,邊看身處法國大革命、侵略戰爭和西班牙宗教裁判所復辟肆虐的時代裡,畫家哥雅在系列「幻想書」版畫喻示的「理性沉睡,怪物四起」,心想:這難道不是當代凡眾與天使們應該一再看再看再細思的藝術?再讀蘇老師的心憂之作,就更渴望音樂家、畫家和詩人們,能共同靜坐下來,共同再為台灣的未來做些什麼?有沒有可能,遍地開花之際,大家一起來認真想想:法西斯離我們還有多遠?
         
        ======= END =======
        
     

发表评论

seccode



View My Sta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