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子之名
发布: 2013-10-03 20:18 | 作者: 海的割耳
《春天，一个婴儿被贼人埋入雪地》
大雪，一把一把洒下来
不是往海上洒骨灰，还能是什么
不是给人间起高坟，还能是什么
不是天堂单方面撕毁契约
扔到你如花枝般折断了藏在腰间的头颅上
还能是什么
春天，一个婴儿被贼人埋入雪地
我已看到接下来的秩序
春天浓度加深
雪人大片死去
那些你看不见的尘埃
由夏天的暴雨负责掩埋
秋天继续歌颂收割的暴力
而这个冬天
大雪倒流，从每个人腰间的骨茬升上天空
大雪遮盖的孩子
像一个个深深浅浅的坑
从地里长出来
2013.3
《糖人李》
那个孩子
真是太喜欢糖人李的糖人了
他在地上撒滚
冲他的母亲喊道：
“我要吃人，我要吃人。”
你路过他们
决定为这幕短剧
掏五毛钱
但那个母亲拒绝了你的好心
她冲你叹了口气
自己从兜里掏了五毛钱
那个小孩终于拿到了糖人儿
你浑身一震
发现自己的头
在那个小孩嘴里
2013.3
《在现实主义的路上遇见一个词》
那个词为什么出现在那里，像一朵花
出现在你眼前的这一条树枝
而不是另一条树枝
那个词是谁写的
像两座庙，被一双大手造了出来
然后又被那手，拎起来，揉两下，扔在地上
那两座庙落在地上，走啊走啊，走得连脚都丢掉了
连庙里的魂儿都丢掉了
两座丢了魂儿的庙，在赶往天空的路上
不想被你遇见，但还是被你遇见
其中一座，可能是被一滴雨水砸烂了
那个比美好还美好的词
一个字是父，另一个字是女
我是在2013年4月1日，广州，天河路
遇见这对父女，跪在路边
时间，地点，人物，还有那些差不多的故事，不必推敲
你见惯的，你已习惯看不见的，那些跪着的词
对它们的每个推敲，都暗藏暴力
当然，我的天使含量也不过是普通浓度
我当然活在草丛深处
习惯预判那些词，必有可恨之处
如果不是因为当时，肩上刚好扛着一座三岁的庙
如果不是因为初为人父
随时能进入造物主的状态，惯用活生生的词
开展如何在草丛里开花的教育
大概我也不会记下
这种频繁的，草丛里的，蹄印和蹄印的相遇
但当时我做的，也不过是把怀里
零零碎碎的落日
放入那个父亲手中
那个小口径的，那个清浅的，那个纸糊的大海！
我猜，那个父亲猜到了这个父亲的心思
但他宽宥了我，他笑了一下，还是给了我一朵浪花
算了，直说吧，我想说的是：
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换一个崩溃的原因
需要捧着纸糊的大海跪在路边，尊敬的自己，你能不能做到！
面朝大海，每条路都是病句！
面朝大海，每条路都是病句！
面朝大海，每条路都是病句！
2013.3
《倒数第二日》
见字如面，你寄来的那些魂魄，我已收到
味道非常好，孩子们很喜欢
昨晚用黄油煎了一些云南的来吃，有松茸的味道
非洲的，轻轻一咬，就会有浓烈的岩浆在舌尖炸开
当然，你知道我最渴望品尝的
是你小窖酿造的流年
注意查收今年的雪，里面藏着
一张白色小船票
那是我回赠给你的礼物，希望你喜欢
早点来吧，早点从镜子里走出来
我在镜子外面等你
此致。你忠诚的死神
2012.12
《祝你富含维生素》
我愿意相信，有些词是可以循环使用的，比如
那些在地震中死去的姓名，那些使用桃子当心脏的活物
会呼啦啦再长出来，作为孩子
被人类重新使用
我愿意相信他们暂时离席，是天使的一次
召回事件，只是要换换零件而已
他们会回来，发动机
会换成马力更强悍的善和爱
当然，还有一些词，比如毒字旁的，坏字头的，贪字底的
我想恳请孟婆，把它们从废纸篓取出
彻底捣碎
如果可能，孟婆啊，请把你的汤送来
做一次质量检验，要确保那汤
疗效显著，服用之后
能过滤一切暗物质
能过滤我们的恶
要从我们的魂儿，提炼出糖
因为我的，可能不灿烂的这一生，将被制成
孩子的早餐
我希望我
可能有少量的毒
但基本上，富含维生素
2012.11
《有时我们疼痛地踩向地面》
这是难免的，有时我们疼痛地踩向地面
会使用两行泪水，当作双腿?
难免有背水一战的时辰
难免泪如白马，饮马之地只剩双眼?
当你伸出两条透明的胳膊，软弱地
伸向内心：看不透、舍不得、输不起、放不下?
当你把命运线交给敌人的火车
没有比泪水更烫的逃跑路线
哦，孩子，和泪水相比
拳头！拳头！拳头才是定向爆破生活的地雷！
而头如陶罐，藏在陶罐的泉水
有时会抱着小尺寸的太阳，主动向大海卷过去?
2012.3
《雪花可能还有其它身份》
作为注定被天堂清退的群体
雪花无枝可依。直到
无果而终的命运，大白于天下
直到麦地泪眼模糊，说伤口已经好了
直到沙滩端着大海碗，咽不下更多姓名
作为生下来就适合仰望的词语
雪花不愿被浮云圈养
雪花理解不会飞的鞋子
理解天堂的城管，理解那些风
粗暴地驱逐
雪花理解人间的道路，理解折断雪花肋骨的
是前进，一个鲜血淋漓的动词?
作为取得春天抚养权的养父
雪花自己，是个患白血病的孩子
被神丢弃在天堂小镇的孩子
光芒的鞭子打在背上，雪花的血
是白茫茫的
雪花可能还有其它身份
已不忍推断
春天就要来了，每一朵鲜花
下面都埋着一堆雪花。每一朵鲜花
都是我亲手竖起的墓碑：雪花的一生顶天立地
20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