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母亲
一起下楼
我已是现在的我
母亲还是当年
年轻的母亲
来到楼梯拐弯处
迎头遇见
她单位的金叔叔
还是当年年轻的金叔叔
文革时期的造反派司令
他脸一下拉下来
铁青着冲我母亲嚷道：
“你这个黑五类子女
资本家的女儿
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
据革命同志汇报
你竟然私下偷看
《红与黑》……”
我从此人的目光中
看出了一丝猥亵
便猛然抬起一脚
将其踹下楼去
嘴里还骂着：
“去你妈的！”
《梦（315）》
在我梦中
敌人们都不够险恶
朋友们都更加亲热
这说明的是
我的善良
还是我的幼稚
《梦（316）》
我与四五岁的儿子
在浴缸里洗澡
——这幕情景
十多年前常发生
我手拿一只空肥皂盒
令其漂在水上说：
“这就是你的小船……”
——这个镜头
也曾出现过
我搬来一台鼓风机
朝浴缸里鼓风
制造出一叶小舟
穿越惊涛骇浪的效果
——这一幕不曾发生
纯粹是梦
《梦（317）》
在江油
在一家极具地方特色
又颇有怀旧气息的饭馆里
两位女诗人谈及她们的梦
一个梦见自己在嚼口香糖
吐出来的时候
粘掉了满口的牙
她确实牙口不好
另一个十八年来
总是梦见自己
十八年前死去的婆婆
如影随形跟着她
她确实气色不好
《梦（318）》
我和沈浩波
又在背后
议论别人
这回议论的
是与我同城的
一位官方诗人
沈说：
“这傻逼
怎么写得这么臭？
已经臭得很经典了……”
我说：
“我听说
他长年便秘
拉屎如受酷刑！”
《梦（319）》
我的家
是一条
长长的小巷
父母住巷首
我和妹妹住巷尾
有天晚上
夜半三更
妹妹从外边回来
将巷门拍得山响
我穿过长长的小巷
去给她开门
父母近水楼台
已经起来
正在斥责她
回来得这么晚
《梦（320）》
又要出门了
我梦见了
我的拉杆箱
不是现在这一只
而是五年前下岗的那一只
那只十年中随我走过大江南北
也到过国外的个把地方
那条蓝色鳄鱼
被关节炎所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