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祖之徒
发布: 2011-10-25 09:25 | 作者: 丁子江
在秋姑精心护理下,路子很快康复。
"秋姑,你咋跟老王哥每次去那么长?"
"给你搞点吃的用的啥的。"
"那也用不着那么长。"
"咋的啦,咱又不是你的媳妇。"
路子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烦躁。
秋姑很让男人心动。她眼眸黑亮亮的,颧骨微凸,嘴唇稍厚,一双胸乳隆出,两腿鼓鼓登登,动作麻利机敏,那神态气势一下子能把一个松包男人慑得抬不起头来。她贴近时,一股火热的流灼烤得路子心慌意乱,肉躯从内到外燃起束束不可熄灭的火苗。
路子开始强壮起来,砍柴挑水,从河面拉起排钩,拣出上钩的鱼儿。秋姑还教他如何划皮筏运送渡客。一次,他在崖上看到好几个内地来的买卖人调戏秋姑,秋姑用桨打倒两个,但被其他人抱住。路子飞身下崖,一顿拳打脚踢,几个家伙连连告饶。
秋姑姐儿三个,她是老二,父母早亡。她和姐姐都看上一个船老大。姐姐精明泼辣,把这个男人搞到手,结了婚。但这男人不爱她姐姐。一天,姐夫突然把她架到船上,扬帆顺流而下,说要和她私奔。她对姐姐良心不忍,起初抉择不定,后来终于趁姐夫不注意跳下船。姐姐半疯,堕落而出卖肉体。她无法忍受,只好离开姐姐,自己谋生。她的妹妹就在两个姐姐之间跑来跑去。讲到往事,秋姑并不流泪,只是在唇上咬出一道深痕。
"秋姑,你就是咱喜姐的大妹,春曼的二姐。"路子这才明白。
春曼来看二姐,看到光着膀子的路子在窝棚里歇息,先是惊呆,然后默默地走了。
秋姑在岸上闷闷不乐,可一下河,就高唱嘻闹,像人鱼精,浪花旋涡是她的生命本身。
"秋姑,你咋这样喜欢黄河水?"
"俺爹妈是船上人,俺是船上生人。俺爹说俺是河里的鱼精托胎,生从水中来,死回水中去。那回跳船,俺在水中漂了五十多华里。俺真想这样漂下去。"
"这筏子咋弄来的?"
"借钱从宁夏买的。"
"上回撞坏的筏子我来赔。"
"咱河规,救人用坏的不兴赔。救人命下辈子有好运道。"
每天,秋姑用皮筏往返渡客七八次。
"姑娘,咱想过河,可咱没钱。"一位盲老头带一个小男崽。
"上来吧,大爷。"
......"秋姑,你的筏子咱叫它白渡筏"。路子半开玩笑半认真底说。
路子和秋姑相处有一种野性的快乐。
"路子哥,你咋象一条河豚子,俺就叫你豚爷吧!"
"豚爷有啥好,河豚子不是有毒么?吃了会死人。"
"傻哥们,河豚子可不象崖草里的七步倒呀花头尖呀啥子的毒蛇。河豚子自个可善了,你瞧它玩起水来可逗人爱了。它只对吃它肉的人才有毒。"
......"陆哥,你真象一只雄鹿,我们都叫你鹿爷吧!"他想起雁子和知青们这样称呼自己。过去,他的快乐在大山林,如今却在大浪流。
他喜欢听秋姑用那亮脆略带浑朴的歌喉唱当地的"耍浪小调"。
豚爷子那个一阵跳哟
满河子那个九浪高哟
鱼姑子那个一声唱哟
长滩子那个九重摇哟
深夜,棚顶张成灯幕,往事演开了皮影戏。革命造反,下乡插队,血债复仇,逃狱流亡,挖煤伐木,筑路扛活......。不驯服的野性在血液中流。
桔子香,葵花香
开开门来见姑娘
一群小女孩在院子里做娶媳妇的游戏,看见十三岁的他走过,唱得更欢。他脸"刷"地红了,就象手里啃着的那个十三陵的柿子,连尾巴根都羞得热麻麻的。他撒丫子溜出门。
"一辈子也不见臭姑娘"。他转身骂一句。
真能一辈子不见臭姑娘麻烦就少了。女人是什么?女人就是麻烦。有这个麻烦不行,没这个麻烦也不行。雁子是他最渴望的也是他心中最沉重的负担。他欠她太多,还不清了。虱多不咬,债多不愁。既然还不清,乾脆就不还了。
抬眼,秋姑裸露的双腿和臂膀,在棚窗透进的月光下荧荧发亮,凸起的乳峰一起一伏,散落的黑发斜搭在木榻架边。他醉汉般起身抓住她的双手。她浑身一抖,猛地抱住他的脖子。
"秋姑,我想......。"
"路子,俺也想......。"
透空,他隐隐看到两个健美的裸体交缠着挤压着翻转着,上下波状起伏,一夜的疯颤与颠狂......。
(我:你爱秋姑?
鹿爷:我不知道是爱情还是肉欲……。)
六
这是一个死沉沉的傍晚,夕阳淹没在灰蒙蒙的阴霾后。晚秋的大河,流量渐少,水位降至最低点,缓缓的水流低低地扫过寒冽冽的风。
独翁崖上,乱石叠窦,四面凭空。纤夫们排成一列,默默地站立。路子突然出现在人们面前,大伙儿惊鄂不已,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缩脖坛子头更缩了,夜壶嘴软塌塌地发着抖,吊儿球在微微的惶恐中仍带着凶光。
小顺子也跟着李行奇来了。这些天他被藏到二十多里外的一个村庄。
"路子兄弟被人打伤,扔到河里,可他命大没死。但不是顺子兄弟干的。谁干的,是条汉子就站出来!"大老王黑虎虎地站在众人前,双眸冷嗖嗖。
大伙儿面面相觑。那场景,就象耶稣在最后晚餐上说,这里有叛徒,于是大家互相猜忌。
夜壶嘴几乎瘫倒,缩脖坛子闭上眼,吊儿球大步走出。
"好汉做事好汉当,是咱一人做的,与他人无关。"
大老王瞪他一眼,又问:"狗旦,二发子,还有谁逼过你们?"
"还有缩脖坛子和夜壶嘴。"狗旦嘴唇在打架,二发子鼓了鼓气。
郑虎满和朱景祥把二人推到前面。
"你们怎么弄死孙得旺的?"
吊儿球头一扭不搭腔。郑虎满一脚把他踢得跪倒在地。朱景祥把缩脖坛子的头揪起,他也一声不吭。
"我说我说。"夜壶嘴哆哆索索。
"孙倔头乱操屁股,该他娘的死。"吊儿球蹦了起来,扯着嗓子大嚎。郑虎满用肘一磕,他又跪了下去。
"你这驴龟头,尽憋着坏吸人的浆。"狗旦仗着人势,气加粗了。
......吊儿球有个邪癖,见到年少小爷们,就玩硬的耍软的勾到手咬把儿根生生底把那浆精吸了去,说是延寿壮阳,受用无穷。狗旦来了不久就被他铆上了,给两小钱便上口。
"那浆儿不流白不流,自个儿不是见天瞎鼓捣乱搓巴,抹得满铺满垫。"狗旦寻思挺合算。
众爷们管这叫"跑马溜溜"。
"哥们,瞧瞧,画了百来个国的世界大地图,咱狗旦子跑马,不,不对,跑狗圈地。"夜壶嘴飘抖着狗旦的破褥子满场跑马溜溜。
"这傻球,有浆儿不往罐儿里倒。"
"咳!这小奶崽兜里没几个子儿,咋个买罐儿?"
"中!咱爷们有门道,狗旦甭花子儿还可得两子儿。"吊儿球的大角眉从上八字抖成了下八字。
大伙儿听后,笑骂聒噪,一哄而散,也没当回事。
不久,狗旦攒了几个钱,看别的爷们都有罐儿,浑骨子馋痒痒。他躲着吊儿球,用自个那玩意在骚半天那儿闹了两回欢。这招儿可把吊儿球惹恼了,便串通缩脖坛子和夜壶嘴,把狗旦扒光了吊在崖边那棵拐脖子橡干上,下面是百丈之深浪石轰击作响的砾滩。
"老子骟了你这个狗蛋球!"吊儿球手持柴刀,从大暴牙缝里撒出狠气。
从此狗旦就成了捏在吊儿球手里的一根烤肉串。
过了些日子,吊儿球又瞄中刚来的二发子。谁知这嫩羔子腰杆还挺硬,竟不买账。
"吊儿球,蛤蟆不顶乌龟头,咱才是二发子的主。"孙得旺手一抱脸一拉。吊儿球仰壳对着高一头宽一圈的冤家,只擤了两下翻鼻孔。
孙得旺着实是个怪人,别的爷们一下绳就去鳔娘们,他却拖着二发子不知猫到哪个旮旯去了。
"棍对棍,使不上劲。俩公的咋搞哩?"
"您没瞅过集上卖面人的?屁眼下杵根棍棍。"
"日猪屁股的,咱让你捅得进拔不出断了根。"吊儿球把缩脖坛子和夜壶嘴拽了就走。
离工棚不远的酸枣丛后,夜壶嘴和缩脖坛子一边一个把二发子摁倒,吊儿球扒拉开他的裤裆。
"奶奶个球的,你咋没个卵子?"
"怀禄哥,俺小时让骡子撂蹶子坏了卵子,一辈子不能娶媳妇了。"
"你们这几个王八羔子!"孙得旺一声大喝,扑将过来。双方刚开打,孙得旺就被一包石灰封眼,又被乱石击倒,套上麻袋扔进激流。后来二发子被逼把每次工钱的一半贡给吊儿球仨人。吊儿球还引诱过小顺子,小顺子执意不从,便遭栽赃......。
路子还没听完全部经过,浑身骨节已咯咯作响。他飞步跨身,一记重拳。吊儿球鼻梁骨蹋了下来,眼圈溅血,扑倒在地,捂住脸蜷身抽搐。路子又一把钳住吊儿球的左臂,反关节一拧一压,他听出肘骨就要折断。突然,他停住了。"一仇一报,冤家何时了。"他叹口气,慢慢放下了手。
"按行规,既然义心已断,该当处罚。"大老王气势威严。
"杀人偿命,用麻袋套住扔下河去。"郑虎满提议。
"同意这种处罚的,把石头扔到我右手边,不同意的,扔到我左手边。"大老王决断。
很快,大老王的右边耸成石堆,左边只有三块石。那是齐士甫、李行奇和郭自盈扔的。
路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石掷向左边。
"四块,四之者,死定了。"李行奇叹惜。四乃死之偕音。此时,他就是一个送魂的老巫师。
"可怜管个吊!活着干,死了算。咱已有三条人命,事不过三,值了。放了他俩,是咱下手的。路子兄弟,你不是咱这种赖货。咱这号人本来就是歹的恶的一窝混。要知道你的倒霉事,不会......。"吊儿球挣扎起大叫道。
他一瘸一拐蹭到崖尖,回转歪歪扭扭的脸望了望路子,眼里的凶光隐失,闪出柔柔的怨哀。接着,他抹了一下脸上的血斑,猛一栽。几秒钟后,传来躯壳与地面的撞击。
"......你这小哥们,性杂任为,与大伙儿相处应心劲如一,否则酿灾生祸......"路子想起神测李解吊儿球"一"字时说的话。
有人捧上两条麻袋。缩脖坛子仍闷不吭声。夜壶嘴吓得裤子都湿了。
"放了他们吧。"路子低声恳求。
"咋忘了孙得旺的冤魂?"大老王一推路子,声色俱厉。
"麻袋免了,自个跳,命不该绝就滚远远的。"他又转向那两个受审的人。
缩脖坛子慢慢走到水边,低头擦一下眼泪,呼地跳下。那身影在河面上浮沉而去。
"这小子水性不赖,死不了,真便宜他了。"有人低语。
"咱不会水,还有老娘老婆八个崽儿。"夜壶嘴哭嚎。
"下山去,数十下别让咱看到。要不,立马就装麻袋扔河。"
夜壶嘴兔子似蹦起,窜下山,一眨眼就没影了。
"路子哥,咱对不住你。"小顺子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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