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C.K. 威廉姆斯：伤害（注意：有恶心内容，慎入）

.

伤害

我老见他推着购物车，提着赃物袋，拎着酒瓶，
一副良顺不犯人的样子。
这些日子每个小区都会碰到一个两个这样的人，
这一个至少不叫喊不乞讨。

他成天只在垃圾堆里挑挑拣拣，喝酒，唱歌，
挥拳猛击空气，到傍晚
便找一个走廊安营扎寨，摆上一台电池半导体，
铺上一块发霉的塑料布

可有那么一天，我正打路边走过，他从停放的
汽车之间猛地窜出
解开裤子，连蹲都懒得蹲下，劈劈啪啪就拉出
一条恶臭如稀水的东西

这一幕，一双细瘦的小腿，两瓣屁股，上面
斑斑污点已不可洗赎，
两个猩红的毬蛋可怜害了种什么病，鼓鼓的
大到连公牛也自愧不如。

这么寸，南街走过来一个苗条花季少女恰看到
这一幕，她撇开目光，
然后看看我，又一次撇开目光，让我真的很想
和她说几句。


因为在我的想象中她内心一定在说，不是这样子，
真的，不是的。
但她走了，留下我一人思考，难道不是这个样子？
这难道不是它本来的样子？


译后记：

C.K. 威廉姆斯（C.K. Willianms），1936年生，虽为美国诗人，却在英国走红。他的诗多用长行（如这首诗），有一种惠特曼式的韵律，但绝不象惠特曼那样理想主义，而是通过对社会现象的冷峻观察，揭示某些社会问题，反映人的内心世界。

本诗从对一个流浪汉的细节描写开始，比如，他所收集的东西：购物车（shopping cart），赃物袋（bags of booty），酒瓶（wine）；他的行为动作：在垃圾堆中挑拣剩食（forages the trash），喝酒（drinks），唱歌（sings），挥拳猛击空气（shadowboxes）等等，然后进入一幕恶心的场景：流浪汉毫无顾忌地在公共场合拉稀。接着，诗的下半段通过一个花季少女碰巧看到这一幕之后的反应，以及诗人的自问，开始揭示诗的主题，伤害（Harm）。

一个社会通常把花季少女（adolescent girl）视为美丽的理想化身，寄予着社会的美好希望和未来。这个美丽少女显然被这丑陋恶心的一幕伤害了，她的反应是立刻撇开目光（looked away），不承认，不相信丑陋的存在。这是大多数人通常会有的反应。但是，对于社会时时刻刻存在的丑陋我们能躲得开吗？诗人在最后两行的反问，显然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另外，少女的被伤害也暗示，社会对任何一个人的伤害（比如对流浪汉处境的冷漠），最终都会以某种方式反过来伤害到自身。

最后，此诗所展示的细节描写和人文关怀，是我读一些现代汉诗时感觉严重欠缺的。不管怎么说，诗最感人之处，还在于细节以及那些触及深层人性的东西，而不是那些小巧出奇陌生化的比喻。特将此诗翻译出来，供大家参考。


原文：

HARM

With his shopping cart, his bags of booty and his wine, I'd
   always found him inoffensive.
Every neighborhood has one or two these days; ours never
  rants at you at least or begs.

He just forages the trash all day, drinks and sings and
shadowboxes, then at nightfall
finds a doorway to make camp, set out his battered little radio
  and slab of rotting foam.

The other day, though, as I was going by, he stepped abruptly
   out between parked cars,
undid his pants, and, not even bothering to squat, sputtered out
   a noxious, almost liquid stream.

There was that, and that his bony shanks and buttocks were
   already stained beyond redemption,
that his scarlet testicles were blown up bigger than a bull's with
   some sorrowful diease,

and that a slender adolescent girl from down the block
  happened by right then, and looked,
and looked away, and looked at me, and looked away again,
  and made me want to say to her,

because I imagined what she must have felt, It's not like this
   really, it's not this,
but she was gone, so I could think, But isn't like this, isn't
   this just what it 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