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ft
home
p13
www25
《今天》文学杂志网络版
线
《今天》杂志今天要闻今天推荐李雾点评专辑诗歌散文小说纪实文学访谈评论


城市里的童话系列1-5
闫文盛

三缺一
——城市里的童话(五)

他说他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那样。作为知情人,我不同意他的这个说法。不那样又能怎样?很显然,他太稚嫩了,处理事情总是丢三落四的。为此,我说过他不止一次。是的,他比我小一岁,或者两岁,所以有些话还能听得进去,这当然对他有好处。那一天,我就是这样对他说的。他当时接受了,但后来想起来,却似乎又有些反对的意思。我接到他的电话的时候刚刚洗完澡回来,正坐在宿舍的木板床上抽一枝同事从美国带回来的洋烟。宿舍里没有其他人,烟火把眼前的光景照射得有些寥落,我开始有些伤感。他完全不顾我的感受,继续谈论那件已经过去的事情。我一开始没有听清楚,后来听清楚了却懒得辩解,但他一个劲地罗嗦,而且说,我那天指责他过甚,这就怪不得我不客气了。我用了很难听的话骂他,操你妈妈的,我说。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他说。我回答,操你妈妈的。

他很恼火,然后就以同样的语气回骂我。非常恶劣,这个小子。我操你奶奶。什么玩意儿。他是这样说的。

补充一句,我们以前也这样对骂过。但次数不多,到底是几次我忘记了,这件事很难记清楚,你知道,因为不只一次。骂得都很凶,我们上气不接下气,简直都快被这阵势气晕了。在骂人这件事情发生以前,我们是铁杆朋友,非常铁的朋友。只有非常铁的朋友才敢于指出对方的缺点而不怕对方记仇。很显然,我们都是这样想的。

但是,很显然,我们错了。

在我们的对骂接近尾声的时候,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像两只刚刚斗败了的牲畜。是的,在我们的骂仗中,没有胜者。在我们对骂结束的时候,徐振羽,就是我的这位朋友,终于说了一句中肯的话,对不起,老张,他说,你知道我心情不好。当然,作为知情人,我实在不该对他这样苛责。

这件事情过后的一个周末,刘海和晓云夫妇到我的住所来了。我按照我们从小城出来时保留下来的习惯,隆重地招待了他们。酒过三旬,刘海突然说:“如果还是像以前一样就好了。”晓云瞪了他一眼。

一切已经过去,往事成为昨日夜间的流云,我说怎么可能呢?刘海深深地叹了口气。

再补充一句,刘海和晓云显然还不知道我和徐振羽闹别扭的事情。如果知道就好了。现在他们当然可以置身事外了,因为据刘海所说,后来,他们再也没有联系过。可是我和徐振羽不同,我们就在一幢楼里上班,进进出出经常会碰面,所以,尴尬是免不了的。

这件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刘海和晓云刚刚来到深圳的时候,曾经寄居在徐振羽那里。本来以徐振羽喜欢独处的个性,他是不会接纳任何一个人的,何况还是一对夫妻。可是,念在同乡和同学的情分上,他答应了他们。就这样,在他那个仅仅三十多平米的房子里,又分出了一间卧室。

徐振羽给我讲述过这种情形,刘海和晓云没有。他们显然希望忘掉这段生活了。

对徐振羽来说,这段生活却是忘不掉的。怎么可能忘掉呢?他给我讲,屋子里凭空多了两个人,一间房凭空变成了两间,中间只用一块大木板隔开。刘海和晓云又刚刚结婚,那方面的愿望太过强烈了。因为寄人篱下,他们没法子随心所欲地做爱,所以,就经常挑深夜里这个空档,估计徐振羽睡熟了,才开始在床上折腾。开始的时候声音很小,估计是收敛着,但后来就忽略了。

徐振羽说,来深圳以后,我睡眠一直不好。也许是单身的缘故。我说,都差不多。是啊,徐振羽马上接口道,可是他们俩好像不明白。深夜里他们在那边折腾,我在这边辗转反侧。开始的时候他们听到我的动静还会收敛一些,后来呢,就假装听不到。我说,估计是觉得习惯了吧。

狗屁。徐振羽说,我觉得永远习惯不了。要是你,能习惯了吗?我说,当然不能。

所以,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我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后来,我就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报复心理。徐振羽说。

徐振羽的报复是这样的:他开始断断续续地往家里带女孩子。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不过,因为在酒店工作的缘故,这件事情操作起来并不难。无非就是费几个钱罢了。

我知道徐振羽的家境不错,所以他很早就跑到深圳来了。而且,连续好几年都没有什么正经工作,也不见得他的生活有多艰难。这大概就是刘海和晓云选择徐振羽而不选择我的原因。

徐振羽的报复显然有些儿童心理在作怪。所以,我觉得他没有长大是有缘故的。而且,他带回来的也不是有什么正当职业的女孩子。这一点不言而喻。

可想而知,徐振羽的报复显然是有成效的。这从刘海和晓云的反应可以看出来。他们将做爱的时间改在了凌晨。为了回避徐振羽的报复,他们甚至能做到从头至尾不出一声。

可想而知,这多么艰难。

在观察了好多天后,徐振羽知道自己的办法奏效了。他见好就收,再也没有往家里带女孩子。

那么,他们的矛盾又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首先,是刘海心里在犯嘀咕了。他渐渐厌倦了这种寄居生活,又因为没有站稳脚跟,一时还摆脱不掉。所以他对晓云说过:他恨徐振羽。晓云说,你简直不是人。

他们开始拌嘴。起初的时候尽量避着徐振羽,后来避也避不开,还是被发现了。

徐振羽说,狗日的东西,住着我的房子,还讲我的不是。

他开始后悔答应他们住进来了。当徐振羽对我说起这件事时,又一次印证了他在我心目中的印象。

很显然,他远未成熟。

所以,才会在后来,发生那样的事。

刘海和晓云刚来深圳那阵子确实不太顺心,处处受气不说,就是在婚姻生活方面也开始受到了现实问题的掣肘。他们感情的浓度大大降低了。

晓云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显然还是很爱丈夫的。可是,生存的窘迫不由得叫她怀疑丈夫的能力。和周围任何一个认识的朋友比起来,刘海都显得差一些。都找好几个月工作了,还没找得着合适的。岁月在日复一日的面试中度过。那些闪烁在办公桌后面的目光令他畏惧,那目光中的贬抑把他的信心一点点、一点点地杀死了。

那天他鼓起勇气出门,回来的时候这勇气还没有丢掉,因为他是哼着歌进门的。这是个好兆头,听到歌声的晓云想。于是,她就带着一种灿烂的期待给了他一个热吻。

这个热吻恰好被刚刚从屋子里出来的徐振羽看到了。看起来,他的心情也不错。晓云好兴致啊。他带着好心情说。刘海带着惊奇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死死地盯了他一眼。

起初,他叫她晓云,后来,他是叫她嫂子的,现在,又改叫晓云了。刘海想。

他实在有些小肚鸡肠,可是,难怪——他的信心还没有完全拾回来呢!

最关键的是,他们竟然还住在这里。

一句话,他真是恨这个徐振羽。尽管他提供了很必要的援助。很必要。现在,他还在恨自己的这些需要。

他冷着脸过去,从这个援助者的眼神中,他捕捉到了一种居高临下的东西。也许没有吧,因为晓云就说没有。可是——女人,她不是完全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要不,她为什么会替他说话?

他连带她也恨上了。

因此,夜间九点半,还不到正常入睡的时间呢,他就上了床。还带着十万火急的意思向她求教,发信号。她有些意外,知道他今天出问题了。

她可不能和他一起出问题,现在,她知道他的心不够坚强,这真是要命的事情。这怎么行呢?

她必须让他变回去。稳妥,大方,坚定,无畏惧,这是她原先对他最基本的判断。

她可以给予他爱,甚至和他一起承受种种压力,但就是不能让他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失控。如果现在失控了,那路途慢慢,以后的路,他们又该怎么走?

何况,旁边还有一双耳朵呢!

何况,还有屋顶明亮如白昼的灯光呢!

他们,总不能在九点半就异乎寻常地拉灭了灯,一起钻被窝吧?

隔壁的人会怎么想?

晓云现在不能不为他们的处境担忧。发生在两个男人中间的芥蒂再也明显不过。他们迟早会闹出一点事来。

徐振羽不太知道这两口子当天的具体状况。那一天合该有事。

他急匆匆地去了一趟单位回来,刚过八点的样子。在楼下吃了饭才上楼去,然后就打开电视机。也才九点。

九点半,他听到隔壁有点动静,不太正常,但也没有留意。电视节目不错,正在播放他最喜欢的《射雕英雄传》。他看到黄蓉的眼泪,有些心疼的感觉袭来。

过了一刻钟,一集电视剧播完了。他点了一枝烟,耐心地等着下一集。

忽然,隔壁的动静大起来。

好像是他们俩,当然是他们俩。不知道在闹腾什么呢?这阵子,看得出来两口子是压抑的。作为朋友,他爱莫能助。他心里也不好受。

他希望他们的情况尽快好转,最好,能及早搬出去。他已经不得不这样想了。

但是,声音确实大起来。凝神细听,又不好意思把电视音量直接调低,好像害怕他们知道他在关注他们似的——

好像是在床上。作为单身男性,他不喜欢他们动不动就做出在床上的样子来给他看,很不喜欢!

他觉得那甚至是一种要挟。可耻、卑劣、无聊!

但似乎是真的。时间不算晚,简直有点儿早,他们这么急猴猴的,还从未有过呢!

他坚持自己的耐心,听清楚他们在做什么然后才做出反应。做什么反应呢?一个下意识,他把自己吓了一跳。好像报复还没有结束呢?他笑了一下。这不应该是这个时候想的事。

他想起他们年轻五到十岁的时候,他自己,以及刘海和晓云,一路从初中到高中,再加上一个老张,关系好得简直像一个人似的。他们四个人,甚至在一张床上度过了一夜。那是在一次旅游途中,因为住房不够,他们就挤在一个房间里打牌,后来,实在累了,四个人就东倒西歪地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头部蹭着晓云的胸。她的脸红了一下。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后来,她就和刘海结婚了。

他的心里杂七杂八的,似乎被他们发现了。因为现在,他们的声音小下去,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

完全是无意识的,他手里的遥控器已经把音量按到最低。没有音量了。

他心里有些急迫,又急忙要把音量调出来。可是,手指刚动,他的耳畔就一声炸雷般的巨响:

“躲什么躲,你是我老婆!”

好像是嫌听起来还不够解气似的,紧接着又是一声:“你这个贱人,你想给谁留着!”

她的头被炸晕了。有什么呢?她不太愿意伤害隔壁住着的那位,骨子里,她觉得这样做真是不好。可他就是不听。他当然是丈夫,可丈夫也不应该时时处处逼着妻子和他做爱吧!越来越不成话了。越来越!她轻轻地呵斥他,说,你放手。放手。然后才使劲掐了他一下。慌急中,也不知道是掐到哪里了。

但好像是掐坏他了。看见他蜷缩着身子,满脸痛苦的神色。她挪动着身子过去安抚他,没想到更加激怒了他。

这一回,他说的更加不是人话了。看得出来,他的自信心全跑丢了。谁知道呢?也许,男人都这样。

他有些气血上涌。暗自里又有些心虚。好像自己真做了什么事情似的。

当然,妻子是他的,与自己没有关系。即使有,也改变不了实质。

他把电视机的声音往大里调,音量一点点变大。其实不是,是一下子大上去了。一下子,就震耳欲聋了。屋子里像有了雷声似的。成了灾难。

他们急慌慌地起来。穿衣,整理床铺,天知道怎么会想起做这件事!然后才出去,隔着一块大木板就是隔壁。也许还吼叫了,但是,根本无法听清。

奇怪的是,他们起来,急慌慌的,去他的卧室,却发现屋子空了。徐振羽不见了!

他们俩一下子给吓愣了。喧宾夺主,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她突然想起了这个词。她说这个词的时候刘海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贱人!他骂道。

在此期间,徐振羽在外面打喷嚏、抽烟、打呵欠。但就是不回去。其实他走得并不远,就在楼道里,连楼梯那里都没有去。他等着这两个人出来找他,向他解释什么。内心里,他需要这一点安慰。因为尽管喜欢晓云,确实如此,但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却没有动她。这是铁的事实!

他最明白不过自己的性情,如果心硬如铁倒好了,还做什么劳什子朋友。扯鸡巴淡!

但是没有,他等了半个来小时,最后实在有些不耐烦了。他们占据了他的领土,把他扫地出门。当然事情怨不到晓云头上,她肯定是善良的,这简直无可置疑。比较难缠的是刘海!这个狗东西。

如果把他打发走掉是最好不过的事,当然晓云肯定要一起走,这是事情的症结所在。在缭绕的烟雾里徐振羽想:有必要敲山震虎,得给狗日的一点点好看。

他就回去了。

两个人,都愣在那里。还在他的卧室里站着,像两根木头桩子似的。当然,晓云是善良的木头。他这样想着,就过去拉了一下她的手,说吓着你了吧?晓云?

对方的脸色马上就变了。惊疑、后退,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似的。他看着有些心疼,但还是狠下了心来,继续柔声说:别站着,喝点咖啡。这里有你那天送我的几袋,没舍得喝。

他说着话,看着她继续向后退。心里有些悲哀。知道有些东西被破坏了,碎了,再也捡不回来了。索性就做得再狠一些。转而对刘海说,对不起了兄弟。我不该留你住下来的。这怨不得我。你知道我和晓云她——

他在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的时候被迎面袭来的拳头打到了脸部。额头上。对方用了很大劲。要多疼有多疼。

不过,难得的是,他承受住了,还冲刘海笑笑说,谢谢。两件事情作抵,房租也可以免了。不过,原本就没提过这茬,是我后来突然想起来的。算我没说。

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刘海和晓云就搬出去了。我就是在这个时候知道了其中的过节。徐振羽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显然开始后悔了,觉得自己没有处理好。我想如果你及时地向我求教就好了,但看徐振羽满脸的痛悔之色,就忍住了,没说。

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

刘海和晓云在离徐振羽很远的地方找了仅仅十平米的出租屋,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搬过去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困顿,他们在附近的烤鹅店请我吃饭。这件事情显然是刘海的主张,因为他们太孤单,急需找个人来倾诉。

好在,工作已经找到了,是一家名列深圳民营企业五十强的大公司。搞房地产的。刘海分在工程监理部。这是搬家前一天的事。

我拿起一罐啤酒说,祝贺你,老刘。

我看到他在和我碰杯子的时候热泪盈眶。这情景太尴尬了,我视而不见。说,晓云,你们家刘海要发达了。

晓云说,为什么?

我说,你知道这个单位我梦想了多少年都没有进去吗?三年了,我做梦都想着到那里工作。

晓云说,用不着这么夸张吧,老张。

我说,当然,你是嫁了个好老公。

在我恭维他们的时候,刘海脸上的表情舒展开了。我知道,我的赞誉起了作用。他不仅很快挺起了脊梁,而且,简直就要扬眉吐气了。

他们没有讲起和徐振羽的过节。可以谅解,作为曾经受惠的一方,他们心里拴了一个很大的疙瘩。

又过了一个月,刘海交给我1500元钱,托我转给徐振羽。我拒绝了。因为由我来做和事佬,不是太合适。

我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微妙,惟恐避之不及呢。

最后是晓云发话了,她说求你了老张,我们现在真是没脸见徐振羽。

我没有发表意见,默认了。刘海看着我收了钱,仰头叹了口气。我心里难受了一下。

我递钱给徐振羽的时候他的脸色很难看。这小子就是这德行,一有点什么事非得在脸上表达出来不可。但他又不吭声。我以为他默认了,就带着一副完事大吉的神态准备走人。没想到他却突然发疯,将钱猛地往桌子上一甩,说,这叫我怎么做人?老张你说,我稀罕这几个钱吗?我愣了一下,说:我不管你稀罕不稀罕,我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才帮这个忙。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们几个的这些鸡巴事吗?

徐振羽说,我明白了。

我说你明白了什么?

徐振羽突然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坨子普洱茶,然后,将我拉到沙发前坐下。泡茶、倒茶、递茶,然后续水,他做得一丝不苟。在这个过程中,他只说了一句话,你再来听我讲一讲那天的事吧。我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在他讲述这件事情的过程中,我也没有打断他。我看着他的嘴巴在动,喉结在动,他的声音干涩,略有倦意。其实这件事情的线条特简单,而且我早已了然于胸。现在我知道他肯定做错了。一开始就做错了。这个开端不好,而且,以后,他一直错下去。一直错到了结束。既然如此,我觉得再来回顾这件事其实已经没有必要。可是我无法阻止徐振羽。我一开腔就被他打手势阻止了。他喋喋不休地说着,直到看到我已经听得昏昏欲睡了,才停下来。

你当时在想什么?为什么会答应他们?这是事情的症结。我说。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我主要是可怜晓云,后来才痛恨他们在我的耳朵旁边做爱。太难受了。老张你知道那种感受。

我站起身来踱步。我完全明白了。可是怎么说呢?我那时的脑子集中在他怎么会在意晓云这件事情上了,其他的东西都忽略了。到这时,徐振羽已经用信封把钱装了起来,对我说,你把它交给晓云吧,最好,最好不要对刘海讲。他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我一听他讲的话,觉得他的评价未必在理。但是,我有点同情他了。可我还是说,应该理解老刘。他心里的压力超过了你我好多。他谅解似的点头。我就接着说,换位思考一下,你能怎么做?

他惊奇了刹那,又陷入了思考中。其实我的脑海中也出现了一团乱麻。我的眼前出现了晓云那略显清瘦的面孔,她带着小城那里的美,朴素,沉静,含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忽然觉得她才是罪魁祸首。于是我说,小徐你怎么能喜欢她?

徐振羽显然不高兴我这样说,他的脸色涨了一下,然后说,我怎么就不能喜欢她?

我说那你喜欢好了。

他叹了口气,却是意犹未尽——

要不,我觉得自己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说。

我说,你小子还太嫩了,怎么练飞镖净往自己身上扔了。

他承认了,然后好半天默不做声。再后来才说,那我怎么办?

我说,当什么事情没发生过。不要想它了。

他也答应了。

可是不行。后来就不行了。他推翻了自己,重新再来。他开始盘问我是否把钱退给晓云了,或者又问我是否知道晓云和刘海他们现在过得可好?我说,我们联系得并不多。他不满意我这样回答。我觉得太烦琐了,就骂他。这回,我们的本相都露出来了。直到那一次,我们都把这件事情做得出格了。

刘海和晓云的生活已经明显地好转了。两个月后,他们换了一处房子,精装修,有五十多平米。我去看了,还有些羡慕。晓云说,刘海昨天被提升为主管了。我说,难怪。

这句话说出来后,我突然觉得自己也是很小气的。就僵了半天没说话。

刘海去卫生间了,门没有关严,撒尿的声音很大。晓云招呼我坐,脸上的神情又骄傲又尴尬。我仔细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发现徐振羽喜欢她实在不算错。后来我就把目光挪开了,专注地看屋子里的装饰。

刘海完事后从里面出来,也是招呼我坐,突然又说了一句:我们四个,本来已经聚到一起了,可现在呢,却是三缺一,连一副牌局都凑不齐。晓云,要不过几天,请小徐到家里吃顿饭吧?

他们后来就真在那里商量起请徐振羽的事来了。甚至讨论到了要做哪些菜,喝什么酒之类的细节。我本来觉得没必要这么较真,过去了也就算了,可是看他们那样子,又多多少少有些感动。

我无意中发现眼前的桌上放着一副崭新的扑克牌,牌面朝上。最上面的那张红桃K是深圳罗湖口岸的图案。我点燃了一枝烟,眼前恍惚。

我依稀记起来了,以前在一起打“双升”,我从来没有和晓云打过对家,一般情况下,老刘会抢先和她搭对子,有时徐振羽也抢,如果抢不到,小徐的眼神就很不好,总是出错牌,因此,他的状态一直不稳定,为此挨过我不少骂。可因为这件事,他可从来没有还过口。我又仔细想了一下,自信这方面的记忆不会出错——确实,没有。


作者简介:
闫文盛,男,1978年生,曾在《诗刊》、《散文》、《星星》诗刊、《山花》、《美文》、《中华散文》、《诗歌月刊》、《文学界》、《红豆》、《诗潮》、《扬子江诗刊》、《绿风》及《台湾新闻报》、《南方都市报》、《文艺报》、《晶报》、《新闻午报》、《中华文化画报》、《新书报》等数百家报刊发表文字共计100万字。有作品入选《布老虎散文》2003年冬之卷、2004年冬之卷及2005年春之卷、2006年夏之卷、《2003中国年度最佳散文诗》、《2003年中国诗歌精选》、《2004年中国青春文学作品精选》、《2005年中国青春文学精选》、《2006年中国青春文学精选》、《中国打工诗歌精选》、《2006年中国散文精选》、《新散文百人百篇》等。

(一) (二) (三) (四)(五)

 
p6
news
jintian journal
book series
jintian people
editorial team
selection
letter from editor
readers feedback
related links
submission
subscription
contact
p23

今天视野
| 版权声明 | 今天杂志 | 读者留言 | 投稿 | 订阅《今天》 | 联系我们
Copyright© 2000-2007, jintian.net, All Rights Reserved.
 
spac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