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一个美国矿工子弟的回忆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0-04-21 05:24:44

翻译:一个美国矿工子弟的回忆

【简介】

露易斯威尔是个位于落基山脚下的美国西部小镇,这里中产阶级居多、空气清新、不见高楼铺陈,最近连年被评为全美最适合居住的小镇之一。镇中心是条朴素的小街,十九世纪末建成,有几家小餐馆和咖啡屋、一个图书馆、一个旧书店、一个啤酒园、和一个寒冬腊月里时常飘着热闹音乐的小冰场。离镇中心不远的绿草坪外,有个欧式尖顶建筑的画家俱乐部,由不乏闲情逸致的当地居民自发而成,每年都有赢得州内甚至全国奖项的优秀作品。然而半个多世纪前的露易斯威尔是个简陋的矿区。在大萧条之后工作紧缺的三十年代,讲着一口蹩脚英文的贫困移民们若能在矿上谋得一点职位,即使终日在井下冒着生命危险起早贪黑,也是件让全家值得庆幸的事。

生于1928年的大卫-弗格森就是露易斯威尔长大的一名矿工子弟。他回忆起过去,语调里并没什么忆苦思甜式的说教或感伤。对他而言,那只是另一种生活方式,但和今天此地的孩子们比起来,他的童年仍是自由的,尽管物质条件艰难贫乏。以下就是他在接受当地口述历史项目采访时的部分录音翻译:

【矿工家史】

我的曾祖父是苏格兰移民。他有五个孩子—三个女儿、两个儿子。我祖父的弟弟四十七岁就在矿难中死去。曾祖父在矿上干了三十到三十五年,五十年代去世。接下来是我祖父,他十岁起就在矿上干活,直到七十五岁退休,在矿井里也呆了六十五年。他后来大部分时间管理升降机罐笼的操作。还有我的岳父,他也是十岁就下井,干了三十五年,直到矿井关闭。最后就是我的父亲,但是说来话长,他可有点儿不一般。

【矿工背景】

那时矿工的营地有一片都是墨西哥人,或者至少是墨西哥血统,他们讲一点点英语。通往矿井有一条主街,街两边是老板们和工程师住的房子,再远点儿向西的路边是一般矿工的住地。各地来的矿工都有:有俄国的、波兰的、英国的、希腊的,好多巴尔干国家比如意大利的、斯堪的纳维亚的,反正来自整个欧洲吧。

不过我们这片矿营里从没见过黑人,至少在我1946年参军之前还没有,井下也从没有过黑人。大部分黑人在儒特县(科罗拉多州北)、或是尤他州或怀阿明州的煤矿里才有。也许直到六七十年代,黑人才来露易斯威尔,我们还选了一个黑人当市委委员。

那时候镇上的歧视也很多,倒不是针对黑人或拉美人,比如意大利人就不怎么吃香,还有爱尔兰移民。

【矿工住宿】

矿工的房子是灰泥造的,有的六间,有的四五间,背后有个阳台。我们后来在普瑞谭煤矿的那套就有四间:两个卧房,一个厨房,和一个小客厅。屋后的阳台带纱窗,还有个地窖,但是没有水管,屋外头也没有。

厕所一般都在户外,里面一分为二,一半用来装煤。那时候的厕所有的三个坑,有的两个。三个坑的除了分男女以外,还有个专给小孩。

我们在普瑞谭煤矿时没水,有水也不能喝。他们都不在矿井边上打水井,因为水里矿物质太多,那可真叫硬水,女人们都不用这水洗身子。

水井一般离矿区三四英里远,大家都到那儿打水,农场的人也可以从那儿引水,有时候你也可以到农场里打水,他们并不介意。我们当时蓄水,每个水罐大概能盛五加仑(约19公斤),你得装五六罐,存在后院阳台上。你可别想天天洗澡,水太稀罕了。蓄的水主要是为了吃喝,星期六晚上兴许还能洗个澡,一般是用煤炉子烧水,在大木盆里洗。

【矿区交通】

矿工们多半是步行上班,而且大都是在冬天(矿井夏天关门),在井下工作了八到十个钟头后还得走路回家。直到三十年代,才有家庭开始买车。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的大部分矿工家里还是没有车,有些矿工赶马车到矿上。

【矿工工作】

很苦的工作,非常苦。最开始,在我祖父那帮人当矿工时,他们还用手挖过煤。要么就用小锤子,要么用带四个齿的小秆。他们用小秆子又敲又转,直到能把炸药粉倒进去,再用钻孔机钻了洞,夯实,射击。等灰土散了,他们再回来捡煤块。煤块里会混有石头块。

他们把石头装车,倒在一堆,有些卖不出去的煤渣也扔在车里,一齐倒在这堆上。最后剩下的煤,他们才装上煤车。从前,镇上好多人用手装煤车,按装车的次数得钱。不知道每个煤车能装多少吨,反正他们按每车得报酬。

矿里经常有不老实的矿主。矿工们都是飘洋过海的移民,半数说不好英语。这些矿主就心安理得地欺负他们,让他们出卖苦力。常有人受伤,也有人死掉。这些人都很勤快,工作得很卖力。

【矿难】

井下的气体可能是甲烷,可能什么东西点燃了甲烷而引起了爆炸。这气体可真劲大。蒙那多矿的大爆炸发生在1936年,不是冬天就是春天,只有那时候矿井还开着。

那次事故共有六个人遇难。我想该是六个,他们只找出了五具尸体。有一个我想不起名字了,哦,我的天,想起来了,他是乔-吉拉米罗,对,就是这名字。反正,乔-吉拉米罗没和大家在一起,他一个人在井下很偏的地方干活儿。后来大家根本没法在尘灰里找着他,只好把他留在了那儿,还在井上做了个标记,是他们估计的他该在井下的位置。

只有当井下发生矿难获是出了故障时,我母亲才要给父亲做中饭。有时是我父亲叫人稍话给母亲说他得加班,而且是两倍甚至三倍的班儿,反正时间的长短都在于井下问题的大小。母亲给父亲做好中饭送去,有人用升降机传到下面,我父亲才接在手上。有时候他下井两三天,你看不着他,过好一阵子他又出来了。

我还记得有一天,就是在蒙那多矿刚爆炸后,父亲早上八九点就跑回来给母亲说:“葛蒂,给我多做点儿,我要去蒙那多矿,那儿刚发生了爆炸。” 于是母亲就给他做了中饭,他这一走我们两三天后才见到他,他跑去帮忙。父亲在矿里受过消防训练,他不但当主管这类好差事还同时是消防队员。

我的童年

我小时候在露易斯威尔还有宵禁。晚上八点就有人摇铃,十六岁或者以下的孩子听到铃声就得赶回家门口。镇上的孩子三个巡警都认识,一旦被逮着,他们就要带你上市政府,还要通知父母或别的什么人来领。

那时候我们这儿有一大群男孩女孩爱在一起玩。我们在外头玩“羊儿跑”、“藏猫猫”等好多游戏,我们在家门口经常玩到晚上十点。

我还和五六个朋友常去打猎、钓鱼,滑冰。信不信由你,我们总是冰一化就开始游泳。我们这帮野孩子:从这边跳下去,一直游到头,再在对岸生上火,暖和一下(呵呵笑)。就是诸如此类的傻事,反正我们皮实得很。

在伊瑞时我们有热午餐,都是国家补贴的。想想看,那是在大萧条的三十年代。每个人都有免费午餐,你可以自己吃,还可以带回家。但后来到了露易斯威尔就没这份了。我们好多孩子得回家吃中饭,反正住得近,住得远的农场孩子就自带午餐。

童年打零工

我很小就开始打零工。离我们家一条街的地方,有家人养了好多鸡,在那儿有个鸡窝。他们把鸡蛋和小鸡大概卖给过镇上的所有人。我和另一个小孩儿每周六去那里打扫鸡窝。我们先要清除粪便,全部清理干净,包括鸡窝里的稻草等东西。反正是乌烟瘴气,味道不好闻。然后我们再重新布置好。这活儿每周干一次,早上下午大概各挣25个美分。

那之后,我毕业了,就更上一层楼。我在镇上各个院子里都锄过草。整个夏天我们包过好几个院子,那是一份稳定收入。我们四月份开始干,一直干到秋天打霜。

我还在镇子里的电影院打扫过座椅。我们有四五个人一起干,这个活儿从来没工资,但你可以随便哪个晚上都来看电影,每两三周换一个片子,只要你愿意,天天晚上看都行。有一次他们白天还有演出。我们两人一组,各擦一半椅子,再扫地。我那时候的哥们都是在那里打工。一般是哥哥干过这活,再给家里传下来。我在那儿干了很长时间。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 他们有个叫人头税的名堂。那时候你如果想要参加投票,我想主要是指男人们,就得缴3美元的人头税,你也可以用干活代替缴税。我们镇上有四五个人,我总是帮他们干活,包六家的活儿,每小时50美分。我们要打扫镇上的小街沟渠,都是为市政府干。

我也替我父亲干过活,包了他那份人头税。一般是星期六或者没课的时候,我就跑去给市政府打工。我一般干六小时,通常是跟当地的孩子一起给市政府干。我们要扫街,到处是土。我们还要打扫排水沟,除杂草等。有时候沟渠给堵住了,我们还得把它刨开。

我不知道这活儿停了没有,反正那时候都叫人头税活儿。那时候都是这样,除了消防员、退休的消防员和老兵们可免此税。好像是到了二战时期这项规定才废止了。

我还打过什么工?我在翟扣的店里开过卡车送货,我开了十年。每年春天,我们专从一个地方运化肥,人们都给自家的院子施这种有机肥。

【父亲下井】

父亲带我下井好多次,我大概五六岁起就开始下井。我知道他是故意用脚踢那玩意(升降机),我们的车子就哐地一下掉下去,一掉就是三百英尺。

矿工们都要穿靴子,因为井下很潮。他们还穿带围裙的背带裤,冬天要穿长内衣裤、靴袜和靴子。他们必须这么穿,因为脚上要套橡皮靴。从前他们还穿过牛仔布衬衣,每个人都戴着撑后背用的防护带,有点像现在练举重的腰带。他们对矿灯的配戴也有要求,年龄不一样,手提灯就要挂在皮带的不同位置。后来有了大电池,下井就够用了。他们上来后充一下电,就能管八到十个钟头,非常好用。那个电池很大,配着头灯,每个人还得带钢盔。

我们经常下不同的井,如果底下着火,他们就把火道先堵住。我父亲还要下到不同地方,看每个地方差别在哪儿,看烧得烫不烫,还有没有危险。

他还要察看不同地点,是不是做好了开采准备,说不定要再打开一条新的线路,这里也许就是那条新脉络。他们像挖地道一样挖新线,直挖到这条也像主干道一样,这样,主线旁就有了新线。这条线不一定都是纯净煤。可能有一条大概有两三英尺到六尺高,他们容易挖到好煤。然后他们就从那儿挪开,移到另一条线上。在不同的分支上,他们就是这么干的。

等再挖下去没什么的时候,就开辟一条新线。当挖干了所有的支线,就是开新矿的时候了。他们就是这样沿着煤矿的支线工作。有些矿的煤挺好,有的很低,“低”是指矿工们得匍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在地上凿煤。

【父亲的身世】

我父亲可有点儿与众不同。我先给你讲讲他的身世。我的祖父和祖母,都是从苏格兰来的移民。我想祖母有十二个兄弟姐妹,祖父有四个。他们从苏格兰的爱丁古堡迁到美国的伊利诺州。我想祖父就是在那儿见到祖母才结婚的。他们搬到这边矿上(科罗拉多)工作,可能因为在伊力诺他们也是在煤矿上,这里也许更多一点油水,反正他们搬过来了。

我的祖母小时候出过天花,长大后再不能怀足月的胎。我记得她给我母亲提过一两次,她曾怀过六七个孩子,但所有的要么小产,要么是死胎。他们后来决定领养,因为很想要个孩子。就这样他们又回到伊利诺,在芝加哥外沿的一个地方,叫肯喀基,我想就是这名字。

他们去了那儿的一家孤儿院。那天,他们大概是在孤儿院的下课时间到的,我祖父,从前爱抽玉米棒子做的烟斗,就站在外头抽他的烟斗,而我祖母,在外头盯着孩子们看,想找到那么一个她喜欢的。就在我祖父叼着烟斗站在那儿看我祖母走来走去时,他突然觉得大衣口袋被什么拽了一下,一低头,正瞧见我父亲在抬头看他。他等我祖母过来就问她:“喂,金妮,你看上哪个了吗?”

她说:“没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一个。”

他就说:“那好吧,咱们就领这个。”

于是他们就领回了我父亲。他们在那里呆了大概两年,带他一起回来。因为我祖母在那儿呆的时间挺长,就像是这孩子是她在那边生的。她从不给外人说这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有一回我去给父亲说:“爸,咱们该去查一下家谱,找找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他说:“我没兴趣。等我死了你再找吧。”

我只好作罢。

你看,我都忘了这回事了。等我父亲死后,一天,我们整理遗物时忽然找到了当年领养的证书。我们就这么追踪下去。我还跑回了[伊利诺],想找到更多的线索。

有一天,芝加哥外头的一个法官给我打来电话:“弗格森先生,我这有个案子,是你想找你父亲身世的案子。”

我说: “对,就是我。

他说:“你家里有没有谁得过某种怪病,或某种不治之症的?”

我说:“没有吧。”

他又问,“你为什么要重开这个案子?”

我说:“只是好奇。”

他问:“那你父亲为什么不开这案子?”

我说:“我父亲对这个没兴趣。他不在乎自己从哪儿来,或是从谁那儿来的。他只当这里的父母是他的亲生父母。”

他就说:“嗯,如果连你父亲都不操心这事,你就更没理由操心了。”

他接着说:“就我所知,如果你们没什么特别的家族病,这案子就结了,你永远也找不出什么的。”

我也就跟着放弃,心说到此为止也是天意,管它呢,这既然对谁都不重要,对我就更没什么了。

【父亲的午餐】

我父亲从十七岁起就开始在矿上干活。他先在底下赶骡子。

那时候如果你想有份工作,比如当个[矿里的]支架工,就得到学校拿个证书什么的。我父亲就是这样,从底层做起,一直做到顶层。他拿到了煤矿监督员的各级证书,所以他在井下做什么都行。他从十七岁赶骡子开始,一直做到克雷顿矿业公司的总裁。他在这儿有两个矿,但被库尔斯公司买后就关掉了。他拥有的两个矿就是林肯煤矿和华盛顿煤矿。

父亲有件事我想提提,他真是那么特别。五十四年如一日,他都带同一种三明治午餐,就是花生酱加果酱那种。他可能有八九种不同的果酱,但花生酱都一样。有葡萄酱或草莓酱,反正只是调换着果酱风味。就这种三明治,吃了五十四年。我母亲一般不给他做中饭,他总是自己做,除了花生酱三明治外他再加点甜点,比如一块蛋糕和苹果。只有当井下发生矿难获是出了问题时,我母亲才要给父亲做顿中饭。

【父亲的伤残】

1928年,父亲失掉了一只眼。

那是当他在井下,碰到一个工人正在砸铁,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为了爆破钻洞,反正有块铁屑正好飞到父亲眼里。那时候他们没有专门的医生或急救措施,要不他可能还不会彻底丢了这只眼。等他们救父亲出了井,我想是送到波德还是郎蒙特医院,反正是到了医院,他们给他取出了铁屑。但晶状体已大量流失,他还有点儿光感,也许还能看到一点影子,但仅此而已。我记得他为此好多麻烦。事故后他的这只眼还有点斜。他们有种器械让你看,里头有画片什么的,这儿有个横道,那儿有个竖道,你得自己前后调整,直到能看见一个正常的十字架。这是用来提高你的眼力或纠正斜眼的。我记得他经常用这个(矫正器),几乎是天天用。直到我妻子满十八岁还在用,那该是1946年。

就在1946327日,我妻子18岁生日那天,我父亲和另两个人(下矿)。当时他们正准备把科伦拜矿关掉,这个矿就在伊瑞尔附近。他们三个正在井下巡回检查,我也不太清楚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反正突然有一大块煤砸下来,比桌子还大一块,把他们三个压在了底下。其中一个当场死亡,他就是从拉法耶特来的大尉-曼萨那雷斯,立刻被砸死。还有个从伊瑞尔来的叫查理-谭泽,他的脊背骨折了。我父亲也全给压在了下面,伤势严重。

他们就送父亲去医院,由当地殡仪馆的人员开救护车,那人就送这三个去圣路加医院,不,不是三人,一个已经死了,他只是带我父亲和查理-谭泽去医院。救护车后头只有一个床位,因为我父亲的腿全骨折了,他们就让他在后面,而查理-谭泽坐在前面。他们那时一点儿都不知道他的背骨折了。他就这样坐了一路,而且,路上救护车的轮胎又瘪了,他们只得停下来,修好了轮胎才继续上路。等到了医院,我父亲的样子很惨,就这样他还得坐在候诊室里等了两小时。我想那个(殡仪馆的)司机肯定在说:“我这回可要把他拉走了。” 他一定觉得父亲撑不过几小时。

晚上医生来了,他给我说:“你父亲过不了今晚上。”

我说:“我姨就住在这跟前五分钟的地方。我会带母亲到她那儿,让她先歇着,如果有事,我就给我表哥打电话,叫他带她过来。就这样我把母亲送到我姨那儿,我在医院里呆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我在父亲身边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还是昏迷,有时醒来,有时昏过去。他一醒,我们就聊两句,我记得他问过我:“查理怎么样了?”

我回答:“爸爸,他就在你旁边的床上。” 他们有双人病房,查理就在另一张床上。我告诉他,查理的背骨折了。

他问我:“大尉-曼萨那雷斯怎么样?”

我说:“噢,他在另一间屋里,爸爸,他就在同一个楼道里,伤得更重一点儿。”我没敢告诉他大尉已经不在人世了。

但父亲对我说:“我知道你在撒谎。因为[事故发生后] 我的手就搭在大尉的胸前。” 父亲那时已感到大尉没气了,因为他听不到心跳。我只好任他说,这之后好几天我都没跟他说什么。当我父亲有了好转的迹象,他们就帮他擦身子,直到最后他们确信他会活下去,才给他彻底地洗了澡。

父亲在那儿住了一百天,腿负重吊起来,重量一点点增加,直到把他的腿拉到正常位置。他百天出院后,还带着柱腿支撑,一直带了两年,光是这柱腿。

我还记得医生告诉父亲:“你今天可以回家了。比尔,你在这儿呆了一百天了。”

父亲回答说:“可是没人接我回家。他们都在上班。”

他只好叫了辆出租。他给司机说:“我现在就给你写张支票。我要回家了。我烦死了这个讨厌的丹佛[因为医院在丹佛市内]。” 就这样,他随便找了张纸写了张假支票就给了司机,说:“等我回到路易斯威士,我们一进门,我就换给你张真的。” 起先出租司机有些犹豫,父亲说:“喂,我在这儿呆了一百天了,哪儿来的钱?我就是想赶快回家。” 司机可怜他,就暂时拿了那张假的,等到了家父亲果然换了真的,双方都很高兴。

他就这样病休了两年,等他逮住一个机会,就又回到了矿上。他给这边的矿干了不到一年,那时候他还带着柱腿,接着又回到克雷顿煤矿,那是1946年(实际是1948年),直到他七十还是七十一岁退休。 [腿好后] 他在那个矿上干了四分之一世纪的活儿。

【父亲做总裁】

父亲退休时已经是克雷顿煤矿的总裁了,他们给他授予一块名表。这就是他在矿上工作五十四年的所得,那么一块金表。

我记得在矿上听我父亲手底下的几个人说,父亲是个硬汉子,而且做事公平、讲道理。那时矿里有个组织,这是约翰-L-刘易斯组成工会之前,他们通过选举成立了一个小组,像是专鸣不平、工会性质的组织。只要工人们有事,比如干活时间等等,反正只要有纠纷,这个皮特小组就接手此事,并与顶头上司会谈,最后见到我父亲。

等他们到我父亲这儿来打官司,我父亲会按情况做判断:“噢,原来是这样。” 他不会偏袒哪一边,不管是公司还是矿工个人,他只看哪边在理。他的决定总是最后定案,大家都得听他的。这就是当时的人们如何处理纠纷的。

有时候这些纠纷包括矿工之间的、或者不同工种间的不公平待遇等。后来有了约翰-L-刘易斯和工会,就成了另一回事。父亲说他知道的有两个人不能轻看,一个是为矿工获得自由的约翰-L-刘易斯,另一个就是让这个自由国家获自由的总统弗兰克林-罗斯福。在我祖父和父亲看来,他俩都是他们心目中美国当时最了不起的人物。

【译注:历史背景】

罗斯福新政

罗斯福新政以前,除铁路业外,美国基本上没有规定劳资关系、保护劳工基本权利的成文法。1914年在科罗拉多州的Ludlow,矿工罢工,被赶出宿舍的矿工家庭在矿区安扎营,州政府调派国民兵用机枪扫射并纵火烧帐棚,19位罢工者─-包括8 妇女和两个小孩被杀。威尔逊总统调派联邦陆军实施军管才镇压住工人的愤怒抗议。而这些,只是工人遭受到的暴力的一部份而已。

1937 524 , 罗斯福向国会提交了受到广泛注意的关于最低工资最高工时立法的咨文。咨文承认“我国人口的三分之一,其中绝大多数从事农业或工业,吃不好,穿不好,住不好”。“我们必须铭记我们的目标是要改善而不是降低那些现在营养不良、穿得不好、住得很糟的那些人的生活水平。我们知道,当我们工人的一大部分还没有就业的时候,超时工作和低水平的工资是不能提高国民收入的。”由国会没有对法案采取行动, 1937 10 12 日,罗斯福再次提出,直到 1938 6 14 日通过。这就是《公平劳动标准法》 ( 又称《工资工时法》 ) ,它的主要条款包括每周 40 小时工时,每小时 40 分最低工资;禁止使用 16 岁以下童工,在危险性工业中禁止使用 18 岁以下工人。关 于最低工资的规定,随着经济的发展,日后陆续有所调整。这些社会立法,虽属社会改良的范畴,但对广大人民特别是工资劳动者甚有好处。

罗斯福把保持国民经济的正常运行和保证公民就业作为政府的责任,尤其是以工赈的形式修建的一大批工程项目,不仅大大缓解了失业困难,刺激了经济的早日复苏,而且许多基础设施建设使美国经济受益无穷。新政留下了大量防止再次发生大萧条的措施和政策,为美国投入二次大战及战后的快速崛起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罗斯福也因此成为自亚伯拉罕·林肯以来最受美国和世界公众欢迎的总统而永载史册。

(引自:http://zhidao.baidu.com/question/1066253.html

约翰-L-刘易斯和工会

19464月领导煤矿工人进行了一场罢工。刘易斯是来自爱荷华州的一个自学成才的贫困矿工,他在演讲中经常间接提到莎士比亚。但他又比较专横,有一次曾挥拳打在了一个工会竞争者的脸上。很多工会兄弟都认为他是怪异的机会主义者。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使矿工们的生活水平有了巨大的提高。刘易斯的大半生都是 共和党的拥护者,但是他在1940年与罗斯福绝交之前一直支持新政。看到美国劳工联合会在组织非熟练生产工人方面表现出犹豫不决之后,刘易斯组织他的追随 者离开美国劳工联合会,组织了一个与之竞争的劳工团体——产业工会联合会。刘易斯屡次违背自己在战时不组织罢工的承诺,其中1943年表现得尤为突出,他 组织50多万矿工离开工作岗位,严重损害了战时生产,引起了公众的愤怒。在煤炭作为国家经济命脉的时代,能够停止煤矿生产的能力使刘易斯成为美国最具影响力的人物之一。

(引自:http://www.tw1234.cn/files/article/html/95/95576/4219522.html

@2010-4 感谢美国马利雅-罗杰图书馆提供资料,版权归图书馆所有

  


TAG:

 

评分:0

我来说两句

显示全部

:loveliness: :handshake :victory: :funk: :time: :kiss: :call: :hug: :lol :'( :Q :L ;P :$ :P :o :@ :D :( :)

Open Tool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