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村羊肉馆

徐州人多爱吃羊肉，三五好友围坐在羊肉馆内，赤膊坦胸、大呼小叫，猜拳行令、推杯换盏，虽有碍观瞻，但也颇有古风。入伏时节吃伏羊在徐州已蔚成大观，反对者以伏天进补与传统中医理论背道而驰相质疑，拥护者以以毒攻毒、伏天吃伏羊正合时宜相辩驳，双方相持不下，至今未分高下、难有定论。这也说明徐州人吃羊肉不仅有历史底蕴，有实践基础，就连理论也已自成体系，“千帆阅尽，知其一更知其二”。

徐州周边有几家知名的羊肉馆，贺村羊肉馆是其中之一，店无招牌，因村得名。贺村在建国后一分为三，分别为东贺、西贺和上山，新一代徐州人津津乐道的东贺村羊肉馆与老一代徐州人口中的贺村羊肉馆同为一家。我的老家在上山村，村小人少知名度不高，在城里工作后每遇问及老家，为免尴尬，我常以贺村人自我介绍。听者一般都会提起精神，少不了热乎几句，“贺村羊肉馆在你们那吧？”“开店的老头叫刘什么来着？”“噢，对了，是叫刘学典，还在不？”一般都是在这样三个问题之后才会转入第四个问题，“你们家在羊肉馆哪里？”

我的老家上山村在东贺村东边，我家在上山村的东南角，所以贺村羊肉馆离我家还远，不过离我的启蒙学校上山小学很近。家里鲜有客人来，预知客人要来，父母一般会嘱我上学时带上钢精锅，打上一锅羊肉汤放学时带回家。贺村羊肉馆开在自家，前店后院，茅墙瓦舍，毫不起眼。在我的印象里，离店老远就会闻到羊肉的味道，进了门就可以看到那口煮着羊骨架的大锅，里面始终是白汤鼎沸。父母有时会给我几张毛票，再三叮嘱我多要点汤，“要盛满锅”。有时不给钱，告诉我去找刘老头，就说是上山一队谁谁谁的孩子，“先赊着，下次赶集的时候把钱送过来”。刘老头抬头打量我一下，“唔，谁谁谁的孩子，老大还是老二”，“滚汤，别端撒烫着啦”。

我小时不喜腥膻之气，虽家贫少见羊肉但见了也不闻不吃。在侯中读书时一度患胃病，经常疼痛难忍，捂着肚子吐酸水。当时治胃病的药硫糖铝对记忆力影响大，文言短文我一般可以三遍成诵，但是吃了这种药之后就头昏脑涨，要费很大功夫才能记诵下来。厨师出身的爷爷知道后说，“喝点羊肉汤就好了，羊汤暖胃”。在爷爷的建议下，母亲常到贺村羊肉馆买来羊肉汤给我喝。从刚开始的滴口难咽，到后来的甘之如饴，不知不觉就远离了胃病。遇到有胃病的人，我一般都会苦口婆心、不厌其烦地推荐这个食疗偏方。

刘学典老人作古后，听闻其女、婿二人继承父业。因徐州城市东进，羊肉馆已历两迁，一迁至城东大道北，再迁至贺村安置小区内，但仍宾客盈门、座无虚席，一如老人在时一般盛况。深巷老店、枝叶常新，离不开爱吃羊肉徐州人的口口相传，这也算徐州人有情有义的一个侧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