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如禾何如?如禾如,禾……

寻回——读《失窃的孩子》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1-01-28 20:44:02

我发现,那些让我忍不住想要写一写的故事,都会叫我悲痛,而那些我忍不住写下来的文字,开头总是沾着泪水,叫笔头刚流出的墨水化成模糊的一片……写出的,总不是最真切的东西。但是写出的,总代表了最真切的心情。于是,当写出的字迹模糊不清,真正深刻的记忆,才真正深刻地刻进了心里。

 

如果我不见了,我怎么寻回自己呢?我相信每一个人,都在这世界上寻找另一个自己,一个可能长相不同,可能性格不同,可能家庭背景不同,可能生活习惯不同,甚至可能连性别也不同的自己。我不敢说我已经找到,于是我不知道当我们离开的时候,有多少人已经找到?我不敢说我还会不会找,于是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还会苦苦等待来世再来寻找这样的影子?或者,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自以为找到了那样使人宽慰的存在,却永远不会知道其实真正的自己还在寻找……我无从知晓。

 

但是我未曾想,或者在另一个非人类的世界,还同样有一个精灵,等待着时间的流逝,等待着见到一个孩子,等待着记忆的一切被遗忘,等待百年,等待着可以替代的生活。

 

我未有西方的信仰,不认为我是那些鹤们衔来的孩子之一。但类似换生灵——这些“盗窃”婴孩的精灵——的传说,却如同日常的窃贼的故事一般,在每个角落都散布着。

 

我未有思考自己来源的喜好,不认为自己是被换生了的精灵,但是或许,或许我只是被遗漏的一个?或许他们一直存在,在四周的森林,在草原,在我们背后那些不高的山?

 

只是,有没有人询问,为什么换生灵的生活,与纯洁的天使相差太多?为什么他们经受的苦痛,与伊甸园没有丝毫的牵连?有没有人去问问那个自认是换生灵的男孩凯斯·唐纳胡——他比释梦的弗洛伊德还要使人对梦着迷,为什么精灵们没有食物,在雪天挨饿挨冻,身着从人类世界冒着太大的危险偷来的破烂的衣衫?为什么精灵们没有住所,在寒冷潮湿的季节蜷曲在茂密阴森的树林?为什么他们一年一年没有变化地等待,以舌尖的触感辨别日期,以天为父,以地为母?为什么他们没有一切人类所没有的功能,于是害怕人类,在火光中逃逸,抛弃自己的“家园”?

 

为什么他们满眼泪水,为什么精灵会死,不生活在天堂,即使等待百年也一样不能永存?为什么他们甘心独自忍受寂寞和孤独?

 

我不常看这一类的书籍的——不仅是不常看,简直是根本就要不看了。却不想这一本不费时间的故事,以两条线索的环绕,把我扭曲拉伸以致投入进无限的慨叹。我的血肉制成的人类的心跟着精灵们遨游,本以为能装上翅膀,却如同被尖刀狠狠地刺伤,泪水把更多的盐分撒上。

 

我想,换生灵们用一生学习着遗忘。他们就像孩子们读书一样,不断地学习忘记自己的过去,忘记时间,忘记一切痛苦的经历,忘记亲人的模样,忘记名字。他们经历过太多的离别太多的苦痛。他们也更痛苦地学习不再提及从前是换生灵的伙伴——他们现在正过着所有换生灵们渴求的人类的生活,他们学习在记住友谊的同时忘记伙伴的模样,不再呼唤他们的名字,让曾经的伙伴能够真正地像人类一样生活。他们一样帮助别人忘记,因为所有的过去只带得来不美好的回忆。新来的伙伴将逐渐失去从前的感觉,用冰凉的河水麻痹自己将再次忍受痛苦的心。

 

他们有勇气忘记,有勇气学会忘记,但是我们这些生命短促的人类,却永远都没有学习的勇气,也永远不能学到这样的技艺——或许,这是换生灵们不同于人类的仅有的一点吧?

 

或者也正是因为他们学会了忘记,他们才有了坚决的希望,他们才穿梭在危机四伏的森林,呼吸潮湿发霉的空气,用木棍在岩石上刻下岁月的不明晰的痕迹,犹豫摸索着向前飞。精灵们拥有穿越时空的不老的内心,在漫漫长夜依照他们的生活法则,耐心地等上百年,求一个安心的处所,找一处不是自己的却又将是自己的而且还胜似自己的的家。他们忘却这百年的艰辛,经历百般痛苦的换生前的替换,因为“成人”的信念坚守。

 

我想精灵们的忘记,就如同人类在生命途中的不停地放弃。但是人会后悔,精灵却不会。他们用一百年风餐露宿凝成的心血,酿造一百年的雨露,一百年摩挲同一块岩石,一百年采集一丝一缕照射着他们的却冷漠的阳光编制金色的希望。他们用宽容的言语——这言语人类也永远不能听懂却只能误会为伤害的威胁——面对那些夺取自己欢乐生活的曾经的换生灵们,就如同他们捉住的孩子在一百年之后也同样会这样对待未来的他们的孩子。他们用感动的血浇灌贫瘠的土地上枯萎的幼苗,血沃的土地终将生长出缠绕蜿蜒的葡萄藤,送一杯美酒,啜饮短暂的美好。

 

但是,或许理解,是比忘却更好的方式,因为我们这样迷惘的人类,至少还有人能够用得起这样昂贵的药剂。当你理解了你的敌人,也理解了你自己,你那些满是仇恨、痛苦、寂寞、疯狂的日记们,将能够在你出发去人生的下一段截然不同的旅途之前,在封闭的屋子被摧毁。这样,你的心,就减少了负担。你的梦,才能飞得更高一些。

 

就如同那一个依旧对自己人类生活的童年不幸地拥有记忆的成为了换生灵的男孩,和那一个代替他生活了四十年拥有了美丽的妻子与可爱的孩子还发掘了自己一百多年前作为被偷走的德国男孩的音乐天赋的作为男孩的换生灵,当他们终于能够正视自己的过去,终于能够相视良久,终于能够用眼神、用音乐,用所有的隐秘的沟通交换思想,他们终于能够正视未来,终于能够坦然地向前走去。

 

我没有参与那场替换了的亨利演奏的感动了所有听众的音乐会,当真正的亨利趴在窗台张望自己曾经的亲人。我没有看到图书馆的天花板上一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女孩用心刻出的图画,当熊熊的火焰将一切记忆化为灰烬。我也没有听见被称为了安尼戴的亨利注视自己白发的母亲,祈求每一位看见他的日记的人类代替他,向亲人们——他的母亲,双胞胎妹妹,朋友——问好。

 

可是我相信,每一个纯洁的孩子,都将和属于自己的那一个精灵手拉手,忘记之前的所有的不理解,忘记悲伤,不回头,向前走……

 

这个世界太多苦痛,太多迷惑,太多等待,太多怎么等待也不来,太多太多这样太复杂的事情,孩子们不能懂。

 

可是还是要紧好背包啊,装载勇气与耐心,涂抹希望和宽容,以心灵的爱照明,像斯帕克一样,刻下心里永恒的地图,踩着清风上路,坚强地远行,去一千里外,寻回属于自己的,壮丽的,浩瀚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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