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娅和舒拉
当苏联已成往事，念念不忘的
是父亲和他那一代人
他们有解不开的俄罗斯情结
我童年时，他就在炉火旁
讲述卓娅和舒拉的故事
深情的姐弟，先后献身苏维埃
卓娅的脸那样年轻美丽
凶残的德寇在绞刑前，逼迫她
赤裸着双脚在雪地上奔跑……
那年冬天，我和弟弟也学着甩掉套鞋
去山坡上滑雪。我揭起棉衣
让他把冻僵的手伸进我的肚皮
他也照样，让我把手贴近他热呼呼的肚皮
2017-2-3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小时候，听父亲说俄语
像嘴里含着奶糖，叽里咕噜的
达拉斯维捷、达瓦里希
意思是同志你好、老大哥你好
到后来，有些人被打成苏联特务
他教的俄语课也取消了
有个周末，他在院子里劈柴
瞅着母亲搂起红毛衣，阳光下
将奶头塞进妹妹的小嘴里
竟然唱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那份欢快，像1941，林彪约会孙维世
莫斯科中山大学，雪深过膝，松鼠忘情嬉戏
2017-1-17
在犹太人那里
在犹太人那里，去天堂
或下地狱要通过祭司裁决
但医生和教师例外
我有一个犹太人朋友
教我确信，救助人出地狱
和教导人远离地狱的都是圣人
我也告诉他，在我们这里
医生和教师超过犹太人的总和
我确信的，只有两个人能直达天堂
一个是最近去世的吴庆华
我的启蒙老师，右派帽子戴了二十年
一个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向阳花
她仍在行医，因为手抖，不再给人打针
2017-1-11
丽贝卡
父母和弟弟，全被纳粹枪杀了
抵抗组织的头，指令她
去接近党卫队军官
但犹太人的体征骗不到人
起先，她把黑发染成金色
让自己像一匹狮子一样漂亮
接下来，她张开双腿，在镜子前
将染发剂伸向黑色的私处
她做得一丝不苟，像完成一件艺术品
哦，这样一个民族，上帝岂会坐视不救：
它能胆大到和神摔跤，也能细心到一根阴毛
（注：希伯来语中，以色列意为“与神角力者”）
2017-1-24
希特勒的男孩
今天是重要的日子
克劳斯不用妈妈唤他起床
自己从床上跳了起来
大街上卐字旗飘扬
橱窗里挂满元首的画像
掌旗手们过来了
克劳斯看到了元首
他站在车上，向人们亲切招手
万岁!万岁!人群大声呼喊
真可惜，元首已经过去了
但克劳斯还在高喊：希特勒万岁!希特勒万岁!
幼兽似的小脸蛋，和我当红小兵时一样，幸福得发狂
（注：纳粹儿童读物《看世界》(Guck in die Welt)中有《元首来了》的课文。）
2016-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