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游历记(十一 喀那斯人民公园)
事后从一份地图得知，这一路确走了很多冤枉路，多跑了一千多公里，也吃尽了苦头，但并不是只有最终目标才值得在乎吧？实现目标的过程，沿途发生的故事，遇见的人和风景，不都是宝贵的经历，是值得珍藏的回忆么？人生若是只讲求结果，那其实一出生就注定要死亡，得到再多最终都要失去，是不是就不用活了？活着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知道是因为习惯了困苦，还是真的有神灵保佑，从铜矿以后一直到整个行程结束，我都觉着自己的运气好得无以复加，遇山开山，遇水铺桥，柳暗花明，心想事成。
虽然从沙漠一路马不停蹄，千辛万苦赶到布尔津，就是想看看久负盛名的哈那斯湖（也称喀那斯湖），因为它的名声实在太大，帽子实在太高，人称它是阿尔泰山最透明最纯洁的地方，是无数人到新疆的主要目的地。但等我亲自去了那里，才发觉真是应验了一句话：胜名之下，其实难赋。并不是因为那里的景色配不上倾国倾城的形容，实在是人为的矫饰和低劣的开发玷污了它的圣洁。
哈那斯出自蒙古语，意为“美丽富饶、神秘莫测”。它位于布尔津县境内的阿尔泰山深处，发源于俄蒙中三国边界的塔蓬格多山冰川，北距布尔津90公里，湖面海拔1374米，面积44.78平方公里，湖水最深处达180米左右。
据说每年最动人的时间是在九月底层林尽染的时候，我来的有些偏早，湖周原始松林还竞显苍翠青葱。青山郁郁环抱中，哈那斯湖由六道大弯儿组成飘带状，色带乳白的碧湖，顺山谷之势逶迤而下，形成维妙维俏的月亮湾、卧龙湾等景区。
我从布尔津县城包了辆2020吉普车，先去了附近一个蒙古族自治乡——禾木，在一派悠然自得的田园风光中过了两天，才在第三日黎明赶到哈那斯。虽然才早晨八点左右，进湖区的收费口已经排起了一条车龙。在这里要交一百块钱，以及出示预先在县城办理的边防证，才可以通过。
沿着平坦宽敞的柏油公路一路攀升，依次经过卧龙湾、月亮湾和鸭泽湖，到达人声鼎沸尘土漫天的简易停车场。所有外来车辆必须停在此处，所有人员下车，改乘免费区间车从停车场到达上游湖区。
湖边的喀那斯村餐馆林立，多是简易的木板阁楼，比起禾木乡村民自住的原木小屋粗劣多了，门前飘扬着大红条幅和花里胡哨的三角旗，墙上画着乱七八糟的宣传标语，什么拌面拉条子，高山鱼烤全羊，据说这里的拌面是二十到三十元一碗，炒菜则是从八十元到200元一盘不等。
穿过喧闹嘈杂的喀那斯村，再穿过修剪工整的人工草坪和五颜六色的游乐园式尖顶木屋，以及重重兜售冬虫夏草等物品的小贩的包围，顺着宽敞的水泥大道和阶梯就可以来到湖边。
湖宽十丈，湖水呈奇怪的灰蓝色，据说会随季节和天气的变化时时变换颜色，有时呈深蓝绿色，有时呈乳白色，我推测是因水中石灰质含量的变化引起的。听闻湖中有“巨怪”大红鱼（哲罗鲑），不知先前村子里餐馆的高山鱼是不是用它做的菜。空气清新、阳光明媚，湖面时有羽毛鲜艳的鸭鹅顺流而下。哦，对不起看错了，是身穿救生衣坐着皮筏漂流的人。
湖周遭俱是高大参天的云杉、冷杉、新疆红杉、泰加林、新疆落叶松、五针松等高山树种，多数长愈百尺，径粗盈米，树余百龄。林间生满了厚厚的苔藓、羽衣草、水毛茛草及一些不知名的灌木。湖畔架设了条精致的实木板材小道，沿湖蜿蜒而下，光线从针叶间穿透下来，形成一道道光栅，蔼蔼的水气腾腾升起，将背景映画得影影绰绰，如晕如雾，如真如幻。若是加上宁静的氛围，那就实在如精灵居住的梦幻国度了。可惜的是，这里行人络绎不绝，不时有人高声喧哗，嬉笑打闹，随地吐痰，乱扔垃圾。不仅如此，入口处更修成一块小广场，设有食品商铺和汽艇码头，想看上游风景可以花一百五十块钱从这里过去。行人穿梭不止，或站或跑，或唱或跳，热闹非凡。
若想亲身领略到湖水“百变”的风采，湖边有简陋的木屋别墅和蒙古包可以住宿，两三百元一间。不过别指望有多干净，大概一年会换洗个几次。有住过的朋友说，推门就一股怪味扑面而来，床上还有不少可疑的毛发。厕所只有几座公用的，夜里最好别去，小心一不留神掉下去。晚上在月下漫步，还能嗅到烧烤用煤发出的刺鼻浓烟。
我只花了两个小时，坐免费区间车上到湖区，顺湖边木板路步行而下，逃也似的离开了。
我承认哈那斯湖确实美丽，奇特的水色，苍郁的松林，变幻的山势，无一不为其独有。但我也极其厌恶哈那斯，杀鸡取卵式的商业开发将这里污染成一个惟利是图的销金窟。它有另外一个书面名称，叫“哈那斯自然保护区”，远离收费风景区的山林里是否被保留有完好的自然风貌，我无法知道。但在曾经如一块璞玉般蕴涵珍贵的主湖区，已沦落成为哗众取宠的游乐场，我想“哈那斯游乐园”或者“布尔津人民公园”更适合“哈那斯自然保护区”的名声。
据说曾经有一位联合国官员考察喀纳斯后感慨地说："哈纳斯是当今地球上最后一个没有被开发利用的景观资源，开发它的价值在于证明人类过去那无比美好的栖身地。” 这话被无数国人引用。但我以为，如今他再来考察的话，会对自己当年的这项建议感到百般尴尬万分后悔。
有当地人开玩笑说：不到哈那斯后悔一辈子，到了哈那斯后悔两辈子。不否认旅游开发是景区所在地发展经济的正当要求，但要理解，哈那斯的魅力正是来自于淳朴的原始自然，而不是恶俗的人工矫饰，当地乃至全国许多著名风景区的恶性商业开发，根本是杀鸡取卵竭泽而渔，以简单粗暴而不可逆转的毁坏谋杀它们的自然魅力，完全是一种毁灭性的破坏。不知道百年之后的子孙们，是否还能知晓当初那些灿灿发光的动人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