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雨伞给这天用

　　他们觉得自己的生活只不过是个长长的雨天，而他们的身体只不过是一把给这天用的雨伞。

　　刊登在后勒口的作者简介里说：“威廉·格纳齐诺的早起作品以锐利激进、批评色彩浓烈的风格受到文坛瞩目，后来转向描写小人物的生活和心理状态，风格幽默冷峻。”有了这句评语，这位著名“无聊作家”的“无聊作品”也就不那么无聊了，而多添了一份厚重感。
　　要想从这本不足9万字的小说里理出一条清晰的情节线索来，是件很累人的事情。从一开始阅读，便带着对这个显得拗口的书名的好奇心和封面图片背后隐喻故事的追索，但这种追索被格纳齐诺慢条斯理的叙述击得粉碎，他在街上遇到形形色色并不十分相干的人，说着无关痛痒的话，插叙些零零碎碎的事，完全无视读者的好奇心。这种阅读感觉很像在看一部超级无聊的文艺片，精致的画面吸引你，拖沓的情节折磨你，却又不能中途放弃。
　　好在任何一部出色的小说，都不会让读者太费脑筋去思考和总结他想表达什么。一本书翻去大半，那把给这天用的雨伞，才在一个稍微有些人气的小型聚会上，借一个荒诞的所谓记忆与体验中心之名得以出场： “生命只不过是个长长的雨天，而身体是一把给这天用的雨伞。”这种轻巧而新奇的比喻，很容易吸引读者的眼球，也为写书评的人提供了一个打开那些冗长叙述的缺口。而封面上的雨天，则在接近尾声时候才来临。
　　其实“尾声”这种说法对这本书来说是不适用的，因为它几乎没有任何情节波折可言。以我有限的小说阅读去逆向猜测作者在构思这部小说时候的想法，我非常诧异。几乎没有任何可写之处，一个再平凡不过的鞋子测试员，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一段生活片段节选。尽管这其中也包括了诸如失业、失恋一类的故事，但一切都是那么含糊不清，甚至不能称其为小说的情节。唯一具备些戏剧性的，大约只有结尾处夏克特女士的那一通电话，让整部书出现了一处小小的意外。此外，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然而我所折服的，正是那些无聊的叙述。我甚至想，倘若把巴克豪森女士和夏克特女士的相关情节去掉，这部小说会更加完美。尽管这样对写作来说会显得太过冒险，但既然“文艺”了、“无聊”了，何不就彻底文艺、无聊到底？
　　格纳齐诺作品的动人之处就在于那些无聊的细节。读完整部小说，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个吃面包的细节：“来到街上，我再也忍不住了，终于掰下一小角白面包。我拿食指扣着面包，边走边把小块的面包塞到嘴里。”在从已经分手的前女友的账户里领了钱之后，在“熟悉的轻微的羞愧涌上心头”时，这个细节足以将所有小人物的卑微、无奈道尽。
　　当然也许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理解，也许格纳齐诺没有任何这样的意思，如胡适所说，这只是读者对作品的一种穿凿罢了。而格纳齐诺的高明处就在于，他捕捉了几乎所有的生活细节，给每一个读者以这样的穿凿机会。
　　（《一把雨伞给这天用》【德】威廉·格纳齐诺/著 刘兴华/译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8.1 定价22.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