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作四首，我的江南印象

《她》

她小声喝水
雨躲在她光滑的脊背后面
一座城市
与宗教无关
一座北纬二十度的城市
和一座北纬四十度的城市
没有区别。一个女人
二十年前和二十年后同样面对一个男人

雨开始在下
她仍旧在喝水
声音全无
她的下唇微微突出
那么妩媚
那么性感

《说水》

说起水，我便想起那个古镇的摇橹人
和他五块钱的苍白收入
游走在桨声灯影里的，是七十年前的庸俗矫情
如今我们在月色与雪光交织的河面上
放任时间来强奸自己的怀念
那东抵苏州河西达钱塘江的古河道
充斥着男人的精液
女人的经血……

那些倚河而居的画家们
便用这水
画江南的风骨

《刽子手》

那个小我一岁的刽子手
那个皮肤白净的刽子手
那个爱喝啤酒的刽子手
那个素昧平生的刽子手
终于放下杀人的武器，坐在我的对面
与我饮酒，说生意上的事

而我正坐在一列开往江南的火车上

《邻居》

邻居是本地的异乡人
那么紧张。六十年的岁月
在江南的软语里泡出骨头
老人遭遇早起的狗
我遭遇倒马桶的老妇

邻居是一枚钉子
钉在我常年被酒浸泡的胃上
入夜之后我想起远方的女人们
想念她们抽过的烟头
那些空的啤酒瓶子
和无聊的性事……

次日醒来
邻居不辞而别
人去楼空……

《虚拟》

八十三岁。死于无病
他华美得袍子冒出青烟
唯一留下得
是烫伤的阳具

外界传闻
他死于寒冷
或者艳遇

《梦》

梦见的是我和一只鸟
一起赶路。或者说是我在赶路
鸟停在我的肩上
它那么逍遥快活
而我也不觉的累

后来鸟飞走了
从我的肩膀出发
去向不明
我知道前面有海
那么多鱼儿
同样逍遥快活
但我不会游泳
我只有努力
把身子越走越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