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诗歌一组《传说》

传说

 

一条阴影在广场上越晒越黑

六点半

他不肯接受的时间

突然停摆

疲软、降半旗

 

从不往来的阴囊

堵死了耳朵

口中插着他的阴茎

爆裂的血管里

流出“国”字号药酒

 

捧遗像，走进棺材

他讨厌的尸体烂在里面

 

 

红颜祸水

 

沿你祖父杀出的血路旁

再挖一条河

或者，干脆跳进血色的湖水里

 

你一生的气力和梦、敢想

都淹死在湖里

你撑死的精虫都浮出了水面

 

你不用打捞、不用记忆

不用人类语言送你

既然，你继续冒充人类

 

你看看天，看看你

看你射向天空的那滩污迹……

 

 

唧唧喳喳

 

你饿死的那只麻雀

阴魂不散，它琢空的

脑瓜上，插满了麻雀毛

 

你是它耍来耍去的影子

它尖嘴下的皮影戏

 

它扯出你的血管﹑神经、肌肉

它扯你就像扯一团麻纱

你身上还留有它扯断的线头

 

 

何许人

 

他的肌肉被搓成一条条麻绳

他的血被酒精替换

他灵魂的文件被复印机出卖

 

血衣罩在黑色的枪眼

唯一知道真相的那个人

涂改了遗嘱

 

最亮的光追出死骨

凶手逃亡

他们占领了刑场

 

通往墓地的路通通堵死

他们撒谎，造谣、传播谎言

他们越来越精神

 

那个叛徒！

第一个抽搐，发羊癫疯

第一次淹死在福尔马林里

 

 

玄武之门

 

蟾宫，月亮；蟾蜍，癞蛤蟆

暨望翘楚，那幅画，你走进去

你手里的钥匙哆嗦哆嗦响

 

打开玄武门

卸下盛世的每一扇窗

贴满了皇帝万岁、万万岁、万寿无疆的脸

为这张脸，臣子们敲破了腰鼓

敲黑了爪子，越来越尖利的爪子

抓破了脸、抓破了龙袍 

抓住一个裁缝

把这张破脸补在那身破龙袍的背后

把一个唐朝的头盖骨敲碎

补在他们头骨的缺口上

他们从龙袍上抽出的筋骨

从玉玺里抠出的血肉

喂饱了一群朝野转悠的阿猫阿狗

堵死了一条通达大道

 

死路一条！

你从他们爪子上越来越长的指甲盖里看到毒药

看到更多诡计——

你无法召集更多志同道合的姐妹弟兄

你没有骨头驱动肌肉没有身躯，

冲出去

 

 

想起关云长“还我头来”

    

你不是猫你是人也不是人是一个人的骷髅

戴着猫的面具

你不戴猫的面具不是骷髅还是人的时候

败走麦城

 

把一个人的骷髅头挂在你脖子的软骨上当项链

脖子腰子骨质增生骨子里挤满春秋故事

胳膊紧夹银行卡、计划书、印泥盒和公章的手里

捏着一个血淋淋的舌头到处喊冤：还我头来！

 

还我头来！

骇得大地咯血、人心胆颤、天下惶恐、山河变色

你彻底绝望才相信你已经死了

现在，我对面是你的冤魂

 

你到处悬赏你那颗被人拿去招安邀功嫁祸于人的头颅

你要取走头颅里所有磷火

抠光眼睛里所有画面、抽干鼻子里所有空气

从嘴巴里挤出所有人的名字

 

飞快——

微博上出现一个人的名字

墓碑上立刻出现这个人的脸

又出现一个人名字，出现一个人的脸……

 

你不知道有多少暴发户正孝心大发盘算送多少钱才能把老爷子遗像挂上天安门城楼

你不知道多少精神病院与时俱进构建和谐才能挡住多少上访户涌向北京涌向广场

你不知道前面有多少冤魂等你，后面多少冤魂追你

多少舌头跟你一起悲呼：“还我头来”！

 

还我头来！

像长江上纤夫喊出的号子，像冬夜里叫春的猫

貌似婴儿般撒娇、哭闹，实则兽性发作，欲火烧身

随时准备出击，准备一次激情、一场造爱

 

不再提防、不再戒备

来自黑夜的危险

来自十字路口巨幅伟人画像砸中脑袋

来自墓碑屏蔽视线、斧头劈开伤口

 

还我头来！

还我头来！

还我头来！

多嘴的鹦鹉叼走落日就像叼走一张烤糊的烧饼

 

以自己哭声婉转、叫声凄厉为掩护

与寒冷呼啸的北风浑为一体，狼狈为奸，难以分辨

与熄了火的泥头车，掀了屋顶的老房子、推到的墙、砖头、瓦片、断梁，钉子户

虎视眈眈、喜笑颜开的开发商、地方官，藏着汽油、打火机的上访专业户，新闻发言人

 

你们一起光脊背流汗叫春猫哭耗子或抑郁跳楼脑溢血心肌梗死

你们一起死一起生，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

你们一起装上猫头鹰的眼睛、萤火虫的眼睛、眼镜蛇的眼睛、孙悟空的眼睛

你们和玻璃镜、祖母绿、南非钻石、和田玉、有机玻璃扣、反光漆

 

你们和天上日月星辰、地下江河湖海、黑煤窑、粉丝们的萤光棒

你们和所有可以发光、闪光、杀光的物种

一起变种，一起

把这个被太阳晒得黢黑黢黑的黑夜照得晶莹透亮

 

 

湘莲子

2011.8.2——2011.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