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兰》第十章至第十一章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1-01-03 12:36:17

10、寂寞沙洲冷

 

一行人回到了摩兰。阿妮已做好了午饭。她笑嘻嘻地对子书说:"楼上有你的信。"

子书放下筷子,三步两步地先上楼看信。双脚一上一下地踩得楼梯咚咚直响,心中也是一上一下地咚咚地乱跳。子书知道,肯定是心里最爱的她——雪波——来信了。老天,要不是就惨了。果真是的,是小鸟依人一般的她写来的信。急急忙忙地撕开信封,因为太过急切,把里面的信角也撕去一半,这不用紧,我有做匠糊的本事,可以把它原模原样地沾好。她还是那种柔情似水的口气,读得子书心中热烈烈的。可是,可是,就在信的最末,可爱的她写道:"原谅我,我不是你想像中的一尘不染、冰清玉洁的好女孩,我愿真心真意地做你一辈子的小妹妹!今后,哥哥你一定会找到心仪的女孩。"

明明白白的几个字,子书一时竟读不懂了。刚刚还是一片狂喜,现在却是一片冰凉。头是昏昏的,一个人愣在那儿。

"子书,下来喝你的酒。"森宝在楼下叫道。

哪里还有喝酒的兴趣。躺到床上,发现枕边还有另一封信。看那弯细的笔迹,知道是小咪写的。也是这个小咪。她和雪波是好朋友,两位可爱的女孩,都是在校生;十七八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季节。

去年七月,子书大学毕业,到梧桐日报社做了个招聘记者,认识了雪波和小咪。

梧桐城对于他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也是个美丽的地方。在过去的千百年里,梧桐城里的梧桐远近闻名。据传,当年法国人曾经来过这里,喜爱这里的梧桐,并把梧桐带回法国。往后,法国梧桐又传回中国,像是镀了金边,成了珍贵的树种。而梧桐城里的梧桐,则成了岁月的守望者。这里的人们嫌弃梧桐树秋天落叶太多,冬天只会在空中胡乱比划着粗黑的、丑陋的手指,渐渐地被人们漠视、淡忘,乃至铲除,换成其他看不出季节变化的树种。现在,梧桐城里只有不到三百米的一条街还有梧桐,以前这条街叫梧桐路,现在,连名字也改成平淡无奇的花云路了。

梧桐的凋零,预示着一座崭新的城市也将沦落为世俗的沙漠。

子书关心的是眼前的两个女孩。在她俩面前,子书曾明显表示过,我只喜欢雪波一人。但在许多场合下,子书看得出来,他越是喜欢雪波,小咪越发喜欢他。雪波的冰冷,小咪的火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对于自己来说,不存在什么选择,心里的确只喜欢雪波一人。人就是这么怪,喜欢谁,便觉得其余的都是多余的。

子书不止一次地对小咪这么说过,我心中只有雪波一人;而雪波也不止一次单独对子书说过,小咪最喜欢他了,叫他不要错过这个缘分,过了这一山,就没有那一山的庙了。

子书清楚地记得,是雪波第一次带小咪来见他,当时子书没有记住她的名字。第二日,小咪就一个人来找他玩了。子书却对小咪说,我要去找雪波。她也说要跟他一起去找雪波,一点没有为难的样子。

在许多时候,小咪在子书身边是多余的。在情爱中的男男女女是注意不到这份情的,即使注意到了,也会理智地分清什么是友谊和什么是爱情,因为那个时候他们除了情,还是情,不掺杂其他的东西。有时,他们在一起到郊外游玩,子书想和雪波走近点,好和她多说几句话。可是雪波却走开,小咪反而越走越离子书越近。此刻,子书觉得有必要讽刺一下小咪,他把小咪比作了一个千瓦大灯泡,小咪十分生气,脸都气红了,一个人径往前走。子书得意地走近雪波。雪波却说:"你还不赶快去哄哄小咪,她真的喜欢你呀!"子书乘机说:"我要的是你。"走了一段路,小咪停下来等他俩,笑盈盈的,似乎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

直到那天,子书告诉她俩,他不在报社了,要到乡下去,虽然是去做村官,却是什么官也不是。宋江大哥当年曾经感叹过,小吏最苦,他可能连小吏也不是。

雪波听了不动声色,小咪则惊叫起来,说什么时候会回来?要不要好长时间?要走的那天早上,只小咪一人一大早来送子书,她一见面就说:"昨晚,我做了一个梦。说我无论如何也要来送你的,所以晚上不敢熟睡,但还是睡着了。忽然听到喇叭声,原来是天已亮了,我急得大哭,说是你走了,不能来送你了。一直到我哭着醒来,才知道做了一个梦。"

子书听了好笑,说:"小咪,你是一个好姑娘,将来会有好福气的。"

子书随手打开录音机,刚好播的是流行歌曲《像雨像雾也像风》。室内的空气一时间似乎像雨像雾也像风一样地弥漫开来,美妙的音乐,甜美的歌声,轻快而沉重的节奏。小咪提议不妨跳个舞。子书抚着她的纤纤细腰,拉着她的小手,跳起舞来。

 

  ……

 

  再给我一次最深情的拥抱,

  让我感觉你最热烈的心跳。

  我并不在呼你知道不知道,

  疼爱你的心永远不会老。

 

  ……

 

——梁雁翎的歌声唱得火辣辣的。子书注视着她一闪一闪的黑眼睛,手心却在出汗,心中却在想着:小咪呀小咪,你为什么偏偏是小咪而不是雪波呢?我们之间,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她是那么温和柔顺、热情似火,素香萦怀,近在咫尺。

 

子书听到她喃喃而语:"你就要走了,你就要走了。"她在痴痴地等待着,这么近,就在怀抱中,就在双眼下,急促而有力地呼吸着。

"小——咪——,"子书的声音颤抖了,想说出心中的话、想做出本能的动作时,收音机的音乐戛然而止,接下来是不合时宜的、歇斯底里的广告。

音乐一停,俩人拉着的手自然分开,看得出来,她还想再跳一次。"和你跳舞真愉快,以后我再又不跳舞了。"小咪极认真地说。  

子书说:"小咪,你要告诉雪波,叫她多给我写写信。"

想到如烟往事,子书拆开小咪的信看。原来她也知道我们的事了,因而才写信来劝解我,叫我不要为此伤心难过,说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在信中,她还说我是——"多情终被无情恼"。她把""字改成了""字,虽是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小咪平日里精读唐诗宋词,所以写起信来佳句连珠,引经据典,别出心裁地引用了东坡的诗句——"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接着,她顺势而下,再次摘录了东坡的诗句——"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这是子书从小就会吟的《卜算子》,以前只觉诗句之美,如今才觉境地之苦,心中一怀愁绪,闷闷难以消除。一个""字,道出了多少的辛酸,道出了多少的苦衷,也道出了多少的无奈。又想起了那天早上她来送时的诗意情境,想起了那首刻骨铭心的歌曲,想起了她那意乱情迷的舞姿,想起了她的喃喃细语,想起了她眼神中的那种渴望……她是多么深情啊!人就是如此,你喜欢别人,别人却不喜欢你;你不喜欢她,她却偏偏喜欢你。当初,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我是多么不解情;如今,一切的一切,像雨像雾也像风一样,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11、酒岂能消愁

 

"子书,你是放酒养鱼,我们已经喝完一碗了。"森宝在楼下又喊道。

  为了不让他们看出自己的情绪波动,子书下来几口就喝完那碗酒。阿妮在旁边笑道:"哦,人家子书见了女朋友的信,高兴得饭也不吃了。"

  "没有,哪有女朋友。"

  "有就有嘛。"森宝说。

  "过去有,现在没有了。来,喝酒,喝酒。"

  "不用愁,子书,"老福说,"我们摩兰山上姑娘多的是,要得完的是。"

  "来来来,喝酒。"阿尼说。

  子书从阿尼忧郁的神态中看出,他的情境和自己相差无几。头倒晕了,但没有醉,阿尼邀子书到他屋里玩。他就住在楼下,大门进去是长长的铺面,铺面右侧放着一张大床。床的里侧摆着一排大大小小的书,嗜书如命的子书一见,不管阿尼同意不同意,弯下身子去看,有哲学、历史、军事及军事与商业相关的书。床前那个角落里摆着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24寸的彩电,这是整个摩兰山上唯一的一台彩电。

  子书问:"阿尼,你女朋友在哪里?"

  "唉,我们不高不低的,怪难找哇。"

  "怕是找得一个了。"

  "还没有明确,只是还有些来往。"

  "这倒好,心里还有牵挂。"

  "有牵挂就烦了,像鲁智深一样赤条条来无牵挂,才好最好的。你说呢?"

"人就是这么怪了。没有牵挂的时候觉得空虚无聊,一旦有了牵挂也觉得很烦很累。人不堪愁啊!"

子书和阿尼都把酒喝多了,但俩人心中清楚此时该谈什么。俩人打着饱嗝和喷着酒气,谈起话来。

  "阿尼,你为何取了个小姑娘的名字?"

  "我也曾问过父母,他们说,生了我之后,打算再生个姑娘,就把我取成了这个名字。就像生了姑娘之后想生一个儿子,就把姑娘的名字取作招弟一样。可是,事与愿违,我下面的那个不是妹妹,而是一个弟弟。"

  俩人开心地笑了。

  "谈了几次恋爱了?"阿尼问。

  "谈什么恋爱,现在已不是谈恋爱的时代了。"

  "这倒未必。"

  "何以见得?"

"不过这是否是爱,我也说不清楚。"阿尼讲起了往事,双眼闪着奇丽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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