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兰》第一章至第三章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1-01-03 12:27:47

   兰

 

 

  新山雨亭/

 

 

 

 

古往今来,物是人非,天地里,唯有江山不老。

                         ——题记

 

 

《摩兰》简介

 

这是一部有关山之魂、山之韵,有关诗、有关酒、有关爱、有关忧伤的小说。

小说讲述子书大学毕业后来到一个没有传说的地方摩兰,以及围绕在子书身边的传奇故事,波澜起伏、曲折感人。子书在传统与现实、保守与开放、灵与肉的挣扎中,力求将零落的泥土烧成记忆的红陶,力求在凌乱的生活中寻求那份清音。

全书从不同角度叙述了子书爱的破灭;阿尼和怀珠不了了之的爱情;森宝和子樱、桑诺、林珍三个女人既说得清,也道不白的关系;红妹艰难的求学之路;桃花辛酸的、一夜之间失去的生活;阿妮爱而不得,最终远嫁的故事;希望祖先的东西能够传承下去的白如雪、回忆在打猎时代的卢滨湖和进行着科学实验和追求艺术的李玄三……

因而,这是一部哀牢山彝族人民的创世纪,是一曲摩兰儿女的生活情歌。在艰难的奋斗之中,人们挺起坚强的脊梁;在历尽磨难之后,摩兰的群山更加巍峨。

作品因此就写得随心而顺畅,那些鲜活的创作素材都是信手拈来,不需去刻意冥想,生搬硬套,山中事情、男女情爱、人世苦难等等,娓娓道来,并随着人物的活动、场景的交替,把故事演绎得跌宕起伏,风情万种。

小说有着强烈的抒情意味,它给予人一种想要飞翔的冲动。作品描写摩兰人的爱恨情愁,喜怒哀乐,以芸芸众生的人性显示出文学的人文底蕴,显示着文学的艺术生命。也正是这种穿透世道人心的力量,让整部作品充满生动和雄强。

作品从纷繁杂芜的世俗生活为我们提炼出一副逼真、鲜活而带有古典韵味的现实图画,从各种人物的精神情感以及相互关系中,捕捉到了尘世中最珍贵的友情和爱情,拥有友情和爱情,才使人生变得幸福美丽而有意义。但友情和爱情中会不可避免地渗透着自私、算计、功利等等。而摩兰山的儿女们依然在不懈地寻找着美好的精神家园。

 

 

 

 

《摩兰》序言:心灵的低吟

 

 

 

◆顾昱东

 

山雨亭先生将他创作的长篇小说《摩兰》的打印稿交给了我,说让我抽空给写个序。我没有拒绝,就把这活给接下来。拒绝要有理由,哪怕不充分,才说得过去。可是,我找不到理由,的确也不该找理由。因为新山雨亭先生与我,向来都是凡人之交,坦诚相待,闲了的时候说文学说书法,说那些与诺贝尔文学奖有关的人和事,心情甚是舒坦和愉怡。

知道他在创作这部长篇小说,是几年前的事。记得那次他对我说在写长篇小说,已经有10多万字。我当时很诧异。因为我知道他工作之余写诗写散文,可从没听说过他写小说,更别说读过他的小说。很自然的,不明白他这部小说写的什么题材,写得如何?小说创作是项很辛苦和寂寞的劳动,尤其是长篇小说创作,没有生活积累不行,没有编故事的天赋不行,没有刻画人物的能力不行,没有创作技巧不行,没有把握和统筹事件发展脉络的能力不行,没有恒心和毅力更不行,涉及的因素太多。虽说心中不踏实,但看着他已经上了道,便说了些鼓励的话语。当然,我希望他完成这项人生的浩大工程,做了不仅是对自己的慰藉,也是在文学之海洋里注入一粒水,溅起一朵浪花,至少是有益而无害的。

此事又过了一些年,相聚时都不曾提起。我以为要么他忙工作,中断了写作;要么精力不济,放一边了。对于业余写作者,这样的事常常有,写了停,停了写,断断续续,数十万字的作品不可能一气呵成。一年前,一次相聚谈及此事,新山雨亭先生说他也开有博客,在新浪网连载。这让我很惊喜。我因此就隔三差五在他的博客里看到这部小说,说上几句话,也算是交流。但看到的不是全部,而是后半部分。这后半部分也不连贯,有时他会发一节,隔了一段时间又会发两节或三节,有时干脆什么也不见。当然,我清楚这是因空余时间的多寡而异。能够看到作品的全貌,便是如今摆在案台上的这部打印稿了。而从创作到至今初稿完成,新山雨亭先生说用了11年时间,有30多万字。他还打算再作修改,弄到20万字左右,再出版。我很欣赏他对文学的认真态度。优质的作品,不在乎文字的冗长,而在乎是否精道。

说实话,我看作品一向很挑剔。凭着多年形成的阅读和写作直觉,一部作品只要看了开头几节,就可明白作者创作功力的“成色”了。但是,我对这部作品的确很喜欢,在品读它的过程中,心境总是敞亮和舒愉的。这是怎样的一部作品呢?它不是金戈铁马、气吞云天之作,也不是图解当下形势、随波逐流之作,而是写平凡人的平凡事。作品因此就写得随心而顺畅,那些鲜活的创作素材都是信手拈来,不需去刻意冥想,生搬硬套,山中事情、男女情爱、人世苦难等等,娓娓道来,并随着人物的活动、场景的交替,把故事演绎得跌宕起伏,风情万种。这得以作者对“摩兰”的认同和了解,得以对生活充满的热情和渴望,得以经历“从世俗中来,到灵魂中去”的过程,才自然而艰辛地给我们呈现了这部作品。

“摩兰”是奇异的。新山雨亭笔下的《摩兰》也是奇异的,民风、民俗、民歌,以及人物形象,无不打上地域文化烙印。我在阅读这部小说的同时,也领略和欣赏了“摩兰”的地域文化和民族文化。突然记起前些年的一个创作观点,叫“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这部小说,是作者心灵的低吟,何尝不是如此?正如他在“题记”中所云:古往今来,物是人非,天地里,唯有江山不老。

以上是读这部作品的随记,可为序。

 

记于20115247

 

 

《摩兰》献词:黄金可贵,沙子有情

 

 

 一、

 

那年冬天 我们萍水相逢

在松涛拍过的 少有车子来的公路上

在默默无闻的 没有传奇的摩兰山上

 

通宵长谈 剪烛成诗

有此良夜 夫复何求

 

  二、

 

 

五年后的又一个冷风里

我开始书写你的传奇

甚惜当初没有在日记里记下你的故事

有时还不得不运用所谓的艺术手法

移花接木,异想天开,化腐朽为神奇

以至于冥思苦想,断断续续,难以成文

 

 

又是一个五年过去

你的传奇,像沙里淘金

我捞起的尽是一无用处的沙子

放不下的却是魂追梦绕的黄金

 

  三、

 

这一天

多年阔别的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我们喝酒谈天,顷刻间

十多杯酒下肚,发现

我的酒力斗不过你

乃至于让我酒后吐真言--

我该如何叙述你的传奇?

 

你听了我的叙述和苦恼

先是惊奇,后是大笑--

像我这样一个平庸而琐碎的人

何妨老兄花那么多精力和笔墨

不过,真实的历史倒比小说精彩

但是,仅仅是为了真实

还不如天天去看眼花缭乱的新闻

再说,你也不是书写历史

真实,什么是真实?

太史公也没有做到真实地还原历史

他只是让你真切地感受到历史的存在

再说,日子一天天过去

月相可以复圆,人生无法复圆

黄金可贵,沙子有情

黄金非人人可得,沙子却俯身即是

我们的记述,无非是还原一种心态而已

 

我恍然大悟

继续书写你的传奇——

 

 

 

0、摩兰之歌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子书大学毕业后来到一个没有传说的地方摩兰,在传统与现实、保守与开放、灵与肉中挣扎,力求将零落的泥土烧成记忆的红陶,在凌乱的生活中寻求那份清音。然而世事纷繁,造化弄人,让子书唱出了一曲风云激荡的《摩兰之歌》。

此歌叙山中之事,说红尘之爱,道世间之苦,论百年之兴,故而,犹如说是摩兰的群山,不如说是磨难的情殇好了。遂自题诗云:

 

  破灭了无痕,期望在何方?

  月笼金沙岸,水拍惊梦寒。

  读书还弹琴,对花慨与慷。

林中飘大雪,千山存肝胆。

 

 

  1、老虎的忧伤

 

  初到山下,子书听说摩兰的老虎下山来了,忙问在什么地方?伤着人没有?大家立即笑开了嘴。

  老虎原来是摩兰村支书的绰号。听到这个名字,谁人不把他当作一个威风凛凛的彪形大汉。可是,一见面、一交谈,方知他是个和蔼可亲、慈眉善目的中年人,并且不叫老虎,而是老福。子书想,如果是年轻的话,叫作老虎也何妨,年轻时虎虎生气;如果说上了年纪,那么叫作老福也是好的,老来有福嘛。

  二十多年来老福嗜酒如命,却很少喝得烂醉如泥,这一点是村里人说的,不会有假。子书感觉到,任何人和他在一起不会感到孤独,因为他是讲话得体的高手;虽然识字少,但由于阅历丰富,填补了他的某些缺憾。更何况老福是父辈,因而子书觉得在投缘的基础上对老福增添了几分好感和尊敬。

  好好看老福,觉得今年四十八岁的老支书明显地超过了这个年龄。他单薄的身子又瘦又高,两边的鬓角又长又黄,永远穿着那套灰蓝的中山装,以及拖着那双沾满了泥土黄色拖鞋。他说话幽默,谈起事来不卖关子,开门见山,一针见血,是山里少见的人物。

  有一次,老福说起往事,黯然泪下。四十多年前,摩兰山上的235户人家和全国各地的老百姓一样受到了饥荒的袭击,当时全村人口1100多人中竟有870多人饿死。直到四十多年后,其他地方的人口呈直线上升时,这里的人口还是负增长,尚未恢复到当年的人口数。

那时老福才8岁,在同一天里就埋葬了自己的双亲。他永远记得,一大早,歪歪颤颤的父亲带着他去挑柴,回来的时候,一脚跌倒在一个干水沟里,父亲就再也没有起来。他又喊又叫,拉不起跌倒的父亲;又饿又急,跑回村里喊母亲,而母亲已死在了床上,头脚手上都有齿印,并且很深,像是用尖刀插进去一般,右边的屁股被咬去了一大块。老福吓坏了,知道是狼又进村了。母亲不像是被狼咬死的,而是饿死后狼才进来撕咬的,先是咬了上身、咬手、咬头,但只是骨头,啃不动,才咬了半个屁股去。

他奔出家门。村前村后都有死人的各种恐怖状。孙老太婆坐在街前的大青石上,两眼无光。去年还是胖胖的孙老太婆,如今已枯瘦得一架骨头上只堆积着一层层的皮,仿佛他五岁时下城去看到的蜡像,那是大地主刘沈伯手下被压迫被剥削的农民形象——几个小小蜡像,曾使当地的数万农民高举出怒潮般的拳头。而今,孙老太婆就是那些蜡像中的一个缩影。但毕竟她是一个活着的大人,于是他走上前去,哭喊道:"我爹妈死了——"

"嘿……嘿……"孙老太婆像笑也不像笑,但她的嘴的确在笑,并且声音轻微到只有他俩才听得到,“狼又来了,只差老虎没来了……”老太婆无力地垂下了头,一动不动了。

她死了。她是全村唯一一个坐着并笑着死的人。

  他惊惶失措,又跑回父亲身边,想来父亲是熟睡了,此时大概该醒过来了。父亲还是像跌下去的样子,一动又没动,像一堆干枯的泥巴。他不死心,心想,只要我拍着父亲大喊几声,父亲会醒过来的。"爹——爹——"他一声声地喊下去,声嘶力竭,手都拍肿了,父亲还是没有醒过来。他只知道埋人是用土把死人埋了就行,就用两旁的土覆盖了父亲。母亲是村里人帮忙,在村下的土坡上随便挖个坑就埋了。在后来的几年里,山里不断发洪水,冲走了那片忧伤的土地。直到如今,他也不知道每年清明时节,该到何处去为早逝的父母挂纸上香。

之后,老福在一位好心牧羊人的收养下,走遍了摩兰的山山水水。和牧羊人在一起,耳濡目染,竟然粗通文墨,能写几个字。再后来牧羊人入土了,他才回到了摩兰村。由于能书会算,15岁就做了摩兰村的会计,17岁做了主任,18岁做了支书,一直做到现在,至今还没有人替代他。

 

 

2、奇迹总在在不经意间出现

 

在一次酒醉而归的路上,老福曾向子书说过一件奇事。虽然说的是别人,但子书怀疑是在说他自己。

多年前有个流浪的小伙子途经一个山坳,坐在一棵大松树下打盹,迷迷糊糊中有个小鬼来踢屁股道:"起来,起来,这是大奶婆的地盘,任何人不得来侵占。起来!起来!快起来!!"

他恍惚中被人猛推了一下,惊醒过来竟发现自己真的被推倒在地。他环视四周,百思不得其解,却在心中暗暗记下了这块风水宝地的方位以及大奶婆的名字。

当时的农村,年轻人结婚较早,虽然国家规定要年满20岁方能结婚,但大多数人却是十七八岁就完婚了。他是到了25岁才结婚。多少年来,他一直在暗访一个名叫"大奶婆"的姑娘。每到一个村子,他都要旁敲侧击的打听"大奶婆",但每一次都是引来大家的嘲笑。

他几乎绝望,认为不过是平常之一梦,自己为何要折磨自己?天下哪里会有如此难听的名字,天下的父母怎么会给自己的子女取这么一个名字?

那天他路过一个山苏村寨,见一位黑珍珠一般的山苏姑娘喂猪食。他走过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奇迹却在这一刻出现了,开着的大门里传出一声大喊:"大奶婆,水开了。"那姑娘急忙往门口跑。他不得不认命了,找了一个借口到他们家喝水,有计划有预谋地施展了自己的口才,博得老太太的欢心,不仅当晚在他们家吃晚饭,而且老太太还招呼他在家住了一夜。

没过几天,他就委托村子里最有威望的老人来提亲。老人还以为听错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千百年来,山里人便有"骡子不是马,山苏不是人"的说法,彝家汉子一般不会娶山苏女人的。但是,在摩兰山上,这条定律被老福打破了。

他相信那个神奇的梦,相信"大奶婆"就是那个能给自己带来幸福和好运的女人。

说到这里,老福不再往下说了。子书问接下来呢?他似乎酒醒过来,睁大眼睛问道,我方才说了些什么?哦,全是乱说的。

末了,老福加了一句:我也是听人说的。

 

 

3、爹抢女儿饭,母死子不知

 

黄昏,老福和村长卢希带子书到下摩兰走访村民。卢希虽为村长,但大伙还是一直叫他的小名森宝。白天的阴雨浸透了路面,人走上去就像是在和稀泥。三人抚着土子墙慢慢往前走,转了几个弯,走进孙大爹家。

  "阿叔——,烟筒……"他家的小姑娘阿妮向子书递过烟筒时,犹豫一下,不知如何称呼比自己矮一点点但却是已经参加工作的大学生,最后把子书称为"阿叔",引得大伙大笑不止。因为她虽为孙大爹的最小一个姑娘,可是却不是在上小学时的小姑娘了。阿妮今年十七岁,紫红色的皮肤,脸蛋不漂亮,且有黑点点,但是她的身材好,浑身上下圆润饱满,眼睛也相当迷人。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她紫红的脸更红了。

  "阿妮呀,他可以做你的小弟弟了。"森宝开玩笑说。她害羞地跑进里屋去。

  喝着茶,吸着烟,话着闲事。月光不知不觉地从开着的窗子里照射到老福的背上。谈起流逝的岁月,老福讲起文革时期的真人真事,无不感慨系之。以前子书听说过文革的种种暴行,总以为道听途说,不足为信。然而,听老福所言乡土之事,乃亲历之事,怪天下之事,无有此二则奇也,人性皆被磨灭。

  "在那个挨饿的年代里,饿死人是常事,算不得稀奇。但是,这两件事却是我们亲眼所见。一是李格非为了吃饱肚子,竟领着自己的姑娘打饭回到家里,和自己的姑娘一同进房,然后关上房门,就把自己的饭及姑娘的饭一起吃掉,他的姑娘就这样活生生地饿死。二是罗松明的娘死了三天,他为了打他娘的饭吃,也不说出他娘已经死了,还说是帮娘打饭,直到尸体发烂发臭,不得已才说出母亲已经死了。"

  最后老福说:"你瞧,到了'爹抢女儿饭,母死子不知'的地步,谁可曾听说过?"

  子书觉得有趣,还想再听下去,老福站起来对堂兄说:"今天就吹这么多了,大哥,我们要回去啦。"

听到要走,里屋闪出一个漂亮的人影,是阿妮出来了。子书又看到了她那双迷人的大眼睛。她送出门来,给三人每人一把松明火把照路,有礼貌地说声——慢走了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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