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亭诗草(上)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0-11-12 08:26:10

雨亭诗草(上)


  ◆饶雨亭


  《雨亭诗草》序言

 

  古人云:诗言志,文载道。二十年来,平生有幸行走于世,游山川,交良友,观百书,弹素琴,每有所感,诉诸笔墨,既不言志,亦不载道。天地之大,唯情而已。故曰:人生始相遇,必定初有情;不管风与雨,把酒话群英。是为记。

 

  2010年11月11日记于太阳城

 

 

 

  目  录

 

  有一份情义叫作牵挂
  子夜读老杜
  爱人的梦
  一把挂不上墙的琴
  夜听《英雄》
  做一株灯心草
  从帝国的红墙脚下开始
  忍冬花丛中一本诗集
  一生中能有这样的几天
  愚人节的火焰
  这个城市因为那颗心而变得更加温暖可爱
  我的喧嚣不配哀牢山的孤独
  诗人巫鸦心目中的抚仙湖
  孩子是父母的天堂
  相逢了,是不是还是那句老话
  今夜,你是我最美丽的精灵
  爸爸,大自然并不美好呀
  面对大师,我们活得坦然
  那片乡土,我心灵的流放地
  历尽漂泊,也有天遂人愿的时候
  你的身影
  夏夜,听雨而眠
  不经意间的重逢
  逝去的人是一座迷宫般的记忆
  能在现实中看到你要比在梦中梦到你更为真切可爱
  天籁村速写
  你在水边稍来问候
  两个孩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明天,我们各自去旅行
  杨玉环从乡村来到都市
  雪与冰的爱情
  父亲打来电话
  真实女神
  模糊不清的坟茔和模糊不清的相片
  阿赫玛托娃的风雪
  书法,一种不期而遇的心迹
  女神居住的城市
  汉字的消亡和等待
  接近于阳光或者月光
  江南行(长诗)
  听到女神的歌声
  早该崩溃的偶像
  千年的修行方能找到
  好久没有吃到那么香甜的小白菜
  侠客梦
  我只是你路过的一阵风
  缝补情感比谈一场漫长的恋爱还要艰难
  六年了 没有像今天一样 在睡梦中笑着醒来
  这条长街只是太短太短
  湖和岸
  仙河小记
  母亲
  爬着进去,飞了出来
  十八岁,我的红陶(长诗)
  心头一丝一丝地下雨
  寻求那份清音
  幽居在你我伤痛的山谷里等你归来
  华溪访友
  中国文人
  你不在的日子
  火把节,想为一位老人作画
  博士归来
  听李大叔和森弟弹琴
  兄弟分手,何尝不好
  我诗多是别君词
  思念爬过的叶子
  我的爱还不够温暖
  丁香浓郁的仲夏夜
  原来牡丹很美
  月下听琴
  相逢是一种传奇
  回荡在心里的曲子
  吟着你的音乐去找一位姑娘
  借着星光弹琴
  心灵的雨
  给林妹妹
  耻
  冷原
  芳草
  才不过是秋天
  怀想温馨时刻
  午夜
  从指间滑过
  一尊雕像
  致王子书
  无题
  我和你
  金花的另一种声音
  忠义水浒
  碧塔海
  掌上的命运
  祖先的食粮
  山里行
  暖春
  放弃的心灵史
  我们该如何深入你的内心
  都市夜归人
  他的天堂
  用雪花给你写信
  罂粟花开
  空气里燃烧着泥土的香味
  思念在别处
  旷野上的歌声

  想像是一棵孤独的树
  2007的春天¬
  浅草吟(长诗)
  江上的雪(长诗)
  诗是神灵上升时抖落的文字

 


  有一份情义叫作牵挂

  迄今而后,或许不能和你开玩笑
  或许不能听到你迟而又顿、细而又碎的声音了
  虽然有好多次,想越过千山万水来看看你
  虽然有好多个夜晚,曾经幻想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情怀

  迄今而后,或许我们如 两颗流星仅仅是擦肩而过
  此后,两颗流星将是越行越远,永无相晤的一天
  这样也好,自此人世间也多了一份情义
  这份情义便叫作牵挂


  子夜读老杜

  你在我年少的心头
  永远是一个迂腐的枯瘦的
  漫步在犷野之中的小老头
  三十以后
  你的不尽长江滚滚来的天地之气
  常常冲击我飘忽不定的心灵
  今夜重阳重逢
  你的泪水再次打湿了我的心灵之草
  星光落尽,时光流逝
  你才是那颗我要寻找的种子

 

 


  爱人的梦

  雨亭

  那些我们一生不能到达的地方
  说不定有一天我们会到达
  那就是我们的梦

  迷茫在大千世界的尘粒之中
  你把我,或者是我把你找出来
  这就是我们的诗

  在这个没有月光的晚上
  我喜欢你反复唱那首老歌
  beyond乐队的《喜欢你》

 


  一把挂不上墙的琴

  六弦琴,八弦琴,蝴蝶琴……
  你的琴太多
  乃至小小的明月楼里的四壁上
  挂不上这张琴

  灰白的尘粒在金黄的琴板上驻足不前
  银光闪闪的蛛丝如你的心绪窜来窜去
  琴弦上,以前被你弹得明亮的光泽
  已经退潮给了 黑锈

  曼陀铃,我千里漂泊的琴哪
  你就这么安静地躺在衣柜顶上
  不知还要经过几世的轮回
  你才能在一双妙手里演绎出绝世的旷响

 


  夜听《英雄》

  在寂静的子夜里
  不得不把音响的声音拧到最小
  为的是不再惊醒熟睡中的妻子和儿子
  音乐的浪潮一波接一波地
  涌向书桌、孤灯和墙壁
  还有那本在手里常翻常新的《饮水词》

  记得,也是在这么个遥远的夜晚
  一边在读纳兰,一边在听《第三交响曲》
  正读到“我是人间愁怅客”的时候
  音乐刚好放到“上万人抬着棺椁在走”的悲痛时刻
  此时,恰好你酒后来访,不禁惊呼——
  “夜深了一个人还敢独自听哀乐?”
  “不是哀乐,是贝多芬的《英雄》!”

  而今,十六年光阴散尽
  正是“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时分
  没有“赌书消得泼茶香”的闲情逸兴
  也没有“当时只道是寻常”、不经意间的惆怅
  有的只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刻骨铭心的回忆

  小提琴在低音区发出的低微的呼唤
  那浑暗低沉的音色不断渲染着悲剧性的旋律
  缓慢的速度,缓慢的步伐,沉重的心情
  不变的背景,越来越沉郁的心绪
  这种情感,不靠外表的戏剧性效果来完成
  纯粹出自乐思内在紧张度的、渐行渐止的发展
  像浮雕一样突起,构筑成了一幅庄严肃穆的葬礼图
  他以简洁的笔法,勾勒出一种克制和严肃的情绪
  在不知不觉中,感情的深度和情绪的增涨
  越发深不可测,如呜咽的、蔚蓝的大海
  如想你而看不到的你

  纳兰在怀想的时候,总是会吟唱——
  “山一程,水一程”,“风一更,雪一更”
  纳兰是有福的,他知道你在哪里?
  他知道山有多高?水有多深?风有多大?雪有多娇?
  而今,十六年后,
  我不知你飘落在哪里?蜗居在哪个城市?
  想你,只能一遍一遍地倾听《英雄》

 


  做一株灯心草

  ——读巫鸦的诗

  在刚刚过去的冬日,友人从昆明带来一本《滇池》
  《最后一本诗集》由此洒落到我眼前,像冬日的一场雪
  你的狂喜你的忧伤连同你的名字,由此在我心底落地生根

  随后,我搜集你的诗歌,装订成一大本
  世间从此多了一本独立特行的诗集
  读着你的诗,让我不断想起《大堰河,我的保姆》
  失去的希望重生,停泊的船重新启航

  你懂得如何克制自己,不让惠特曼长篇累牍的排比句
  进入你的诗行,也不让艾略特生涩晦暗的句子在你诗中生成
  同样是面对死亡,你写下的那么多灰色的诗句
  有青春,有爱情,有忧伤,也有温暖

  你的诗,不是幽兰,不是小桥流水
  是漫山的杜鹃,是盖过山顶的红霞
  你写的月光,不比李白少
  诗人笔下为什么斜射出那么多的月光?
  不是因为诗歌,而是因为孤独

  你轻灵得像个在沙滩上戏玩的孩子
  用洁白的沙子洒出了飘扬的诗句
  做一株灯心草吧,虽然自古以来它不是用来照明的
  但是,它可以燃烧诗歌,可以给人慰藉
  叫人做梦,是真心实意的期待

 

 

  从帝国的红墙脚下开始

  雨亭

  很多很多年以前,我曾经是——
  漫游在帝国红墙脚下的一个孩子
  我以我的童心幻想去探视红墙里的
  所有我想知道的秘密

  我渴望了三十年,而今
  总算进入了这道幽深的大门
  我比许许多多的山里人幸运
  他们中有的人连小小县城的门也还没有进过

  面对一个人一人生只能生活在
  如此雄伟、壮阔、威严的宫殿
  面对千万间迎面而开的红门
  面对在阳光下走出的没有笑声和激情的生命
  我感到一阵阵寒颤和窒息
  心想,所有的宫殿都一样吧
  东宫没有逛玩,西宫就随他去吧

  因而,从红墙开始,
  我放弃了多年沉迷的幻想
  我以我的赤子之心来丈量山河大地
  丈量每一个自由、毫阔、热情、飘逸的人们
  因而,犹如说是从帝国的红墙脚下开始
  不如说是从我的内心开始
  我开始由北向南的漫游
  我在漫游中寻找我的乐土和天堂

 


  忍冬花丛中一本诗集

  ——读《王寅诗集》有感

  午觉,做了一个梦
  梦见蓝天里飘来一叶扁舟
  满天的星斗
  我随扁舟同流星一齐飞去

  不解
  还是不解

  之后
  无意中路过那小小的书店
  无意中看到那灰色的封面
  无意中读到了忧伤的诗句
  困惑如一座山一样地倒塌
  心中的巨石纷纷落下

  原来梦中所带来的是你
  原来找了好久的是你
  原来第一次遇到便难忘的是你
  你 是那忍冬花丛中的《王寅诗集》

 

 

  一生中能有这样的几天

  雨亭

  一
  一生中能有几多的回忆
  一次在书桌前的闲聊
  一次在扑克上面的游戏
  这一次比较奢侈
  竟然忘形于山水

  二
  踩着逍遥谷底青色的石块
  你的身子摇晃 让人心惊
  几次想拉住你的手 却被
  不容分说的手影轻轻闪开
  这一次 总算拉住你的手
  却感觉到你的手有些粗糙
  女人的手怎么会是这样呢
  据说 手最能反映真实的人生
  心中禁不住一阵颤动——
  这是一双总是忙个不停的手
  这是一双智慧而敏捷的手
  谁拉住了这一双平凡的手
  谁就拉住了这个世界的幸福

  三
  孩子是透明的天堂
  里面有父母的梦想
  你对孩子有多少关爱
  孩子也把它们源源不断的回报给你

  四
  最终还是抹不去一如十年前的笑容
  最终还是被掩没在你浅浅的笑声里
  最终在那杯款款而来的清茶里沉醉
  最终在高山顶上放长了无尽的思绪
  最终千言万语却有一句话说不出来
  最终时光悄悄地流去却抹不去记忆
  ……

  五、
  二胡,此时二胡在哪里
  这种伤情的东西
  太过于悲哀缠绵
  在如此欢快的时刻
  岂能让它坏了兴致

  六
  二十多年从这种哀音上拉过来
  我倒是一生钟情于它
  觉得它胜过了蝴蝶琴
  但是它的确太叫人忧心了
  何时胜任这种声音
  何时拉拉也何防

 

 

  愚人节的火焰

  雨亭

  那是紫色的火,从冬天一直燃烧到现在
  无论是在雪地里,还是在罂粟盛开的四月
  他一直在向风真实地诉说着——
  卿卿,我为卿狂!卿卿,我爱你!

  向前奔跑的风折回头说——
  青色的小眼睛,你不要再骗我了
  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知道一颗流浪的心会飘向哪里

  孤独的火忧伤地说——
  怎么现在真的全变成假的了?
  难道我从冬天到春天的煎熬
  全都是为了徒劳的等待?

  旷野上,早已没有了风
  那无声无息、夺人心魄地疯长的
  依然是盛开的罂粟,它们的光泽
  比从冬天燃烧到晚春的火焰还要迷人

 

  这个城市因为那颗心而变得更加温暖可爱

  黄昏,我们登上小城的东山之上
  台阶在路灯下变成了一串串闪光的宝石
  新月如钩,钩起了一江春水的涌动
  小径幽深,似乎可以抵达心灵深处

  城里的灯光,像一条河流围绕在我们四周
  也像一双坚实的手臂托起了万家灯火的梦想
  那些破碎的梦,悄然间化成了满天星斗
  还有一些上不了苍天的梦,就化成了荧火挂在碧树上

  许多不可挽留的时光,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有的就在那里如如不动,算作了永久的回忆
  在小小的脚印散布了城市的一个个角落之后才发现
  这个城市因为那颗心而变得更加温暖可爱

 


  我的喧嚣不配哀牢山的孤独

  一个人开车在崎岖的山路上
  半个小时遇不到一个村庄,遇不到一辆车
  遇不到一头牛,遇不到一只飞鸟
  遇不到一个桃花一样的牧羊姑娘
  杜鹃过于鲜艳,大山过于静默
  风过于温馨如故,思绪太悠长

  此时,于清新的空气中,于万缕阳光下
  渴望听一听李凌的《活着》
  渴望那惆怅的声音再次响起
  渴望一种独特的声音能燃烬这份孤独
  可是,车里的音响却抖不出半点音乐
  我的思绪越来越长,盖过了曲曲折折的山路

  独自抽烟,独自看风景,独自想你
  我的喧嚣不配哀牢山的孤独

 


  诗人巫鸦心目中的抚仙湖   

  在没有见到巫鸦之前
  他在遥远的地方写下了遐想中的湖泊——
  一个小小的湖泊,也比我干净,温柔着村庄无数
  见到巫鸦之后,同游小小的湖泊,他写下了心目中的湖泊 ——
  我与你的距离正好等于水断开一座孤山的距离。
  诗歌,性灵,乃至自己想过的生活,就是这样炼成的。
  朴素、简洁的语言,是家园的天堂。
  一句句诗行如波浪一般不断在时空里扩张、延伸、行走。
  希望会有那么一天,踏着轻盈的诗行,可以抵达彼岸。

 

  孩子是父母的天堂

  孩子是父母的天堂
  装满了另一种新的生活
  和永世不变的期望——
  平安,幸福,吉祥,如意

  孩子是父母的彼岸
  是一叶精心制作的扁舟
  风浪再大,旅途再远
  这叶扁舟总能到达他要去的地方

 

 

  相逢了,是不是还是那句老话

  ——致江南一笑生白文兆


  尽管人生中多是——
  名花零落泥中看
  壮士凄凉闲处老——
  的境遇和伤怀

  但是,六年不见,也还有——
  案上横琴温旧故
  卷帘门对牡丹开
  ——的温馨时刻

  相逢了,是不是还是那句老话——
  浮萍飘泊本无根
  浪迹天海君莫问

 


  今夜,你是我最美丽的精灵

  今晚
  黑夜在暗淡的星光里滑行
  两颗流星相逢了
  却不得不渐行渐远
  还不得不留一丝小心
  免得狂野的心在深渊里求告

  山梁起伏,森林寂寂
  上弦月煜煜生辉
  好一派酣畅淋漓的泼墨山水
  好一派风格迵异的别离愁恨
  清新的风扑面而来
  盈香満怀,穿胸而过
  今夜,你是我最美丽的精灵

 

  爸爸,大自然并不美好呀

  平时,我总对孩子说——
  大自然是最美好的,爸爸最高兴的事
  就是周末带你到大自然里走走,玩玩

  这一天来了,我带孩子回到了绿色的乡土
  五百年前在山巅上修筑的古城墙
  早已成为了后辈们的模糊记忆
  万年的山顶香泉已遥遥不可及
  千年的野林已遮挡不了烈日的万箭齐发
  上百的碑文石刻到了地下也聚不到一块

  多少年来,这些碑文石刻曾经共处高堂
  曾经喋喋不休地为世人倾诉着岁月的光辉
  现在,它们的碎片即使在地下偶尔相逢了
  还会不会象过去一样喋喋不休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现在,面对一天一天长大的孩子
  我只能空口无凭地对孩子讲述着过去的过去
  一个空空的概念,模糊了不能再模糊
  犹如我的信手涂鸦,黑了不能再黑

  一不小心,孩子的手被无名的虫子螫了一下
  孩子睁大眼睛忧伤地说——
  爸爸,你说的大自然并不美好呀

 

 

  面对大师,我们活得坦然

  清晨,乘夏日的酷热还没有到来
  一张张地疏理着历代大师的绘画
  从拉菲尔到梵高,从悲鸿到尚谊
  从名满天下的知名画家
  到许许多多的无名之辈
  从知道姓名的
  到尚且不知道姓名的诸多草根英雄 
  我都一一收藏,并开始心与心的对话
  你们笔下的美,是洒向人间荒漠的甘露
  是不让心灵干涸的一掬清泉
  面对大师,我们活得坦然

 


  那片乡土,我心灵的流放地

  仅仅只是在那里度过了童年
  算不上太多的十几年时光
  我在外生活的时光远远长过这十几年
  我到过的地方也比那儿的山更大,水更美
  (那歌里反复咏唱的谁不说家乡美——
  对于我来说仅仅是个弥天大谎)
  我生活的城市永远要比你更加富庶和奢华?

  不论外面的世界如何像风一样的翻飞变化
  不论你怎样的山高,路远,贫瘠,落后
  你依然是我的梦升起的地方
  是我绿色的乡土
  是我魂魄的栖居之所
  是我心灵永久的流放地

  龚自珍在他的老屋里
  一边是“狂来说剑,怨去吹萧”
  另一边却是“愿得黄金三百万,交尽天下美女和名土”
  我在自己的小屋里,不敢奢求那么多
  山月虽小,足可以——
  兴来拂琴,闲去看花
  到南坡的小径上走走
  还可以收到意外的收获——
  一路春风,两抱桃花

  如此看来,世上还真有那么一样东西
  难于忘情,难于释怀
  不能就此放下——
  那就是星星点灯般的乡魂

 

 


  历尽漂泊,也有天遂人愿的时候

  ——读方文山诗集有感


  历尽漂泊,也有天遂人愿的时候
  正如这本小书
  偶尔在手牚间停留
  心神便会在无尽的时空里自由地舒展

  一句会心而得的佳句
  不是一段枯木
  不是一泓死水
  是无限扩大在虚空里的一束阳光
  或者是泛滥在大地上的一缕清风

  对于你
  算不上雪花一样的宠爱
  仅仅是喜欢你洁而净的素颜
  喜欢你清清静静、幽幽而然的四围山水
  不要说什么是古诗,什么是新诗
  不过是转眼间的事——
  青丝变白发,新诗变古诗

  读罢你不期而遇的心情
  顺手在你留下的空白处写上——
  人间有欢情,天地有道义
  文山长短句,平生爱读诗

 

 

  你的身影

  你当年亲手所种的文竹
  已爬满了我的窗口
  三年了,依然青青如故
  青青如故的还有——
  你经常跑到我梦里来的身影
  天下之大,城市之多
  你的身影又会在哪一方土地上忙碌
  或者是在哪一方土地上悠闲地喝茶
  思念的方舟
  何时抵达你足下的土地

 

 

  夏夜,听雨而眠

 

  仿佛一场长久等待的苦恋
  近于茫然,近于绝望
  终日想你,盼你,相思不负苦心人
  你总算在子夜里骤然而至

  亲亲,切切,淅淅,沥沥
  大地得以畅快地呼吸
  草叶发出了阵阵欢叫
  激活的生命,在黑暗中像星光一样地奔跑

  你好不容易放纵的情感
  浸透了漫长的小巷
  漫过了我七楼的窗口
  肆意作践着我断断续续的青梦

  在你亲亲切切淅淅沥沥的抚摸中
  梦,藤叶一样迅速生长
  狂喜而任性的河流
  在我的肌肤、骨骼里疾驶而过

  我心灵的旷野,不再是“任人践踏的殿堂”
  你青春的山谷,也不再是“一场晦暗的风暴”
  夏夜,听雨而眠
  平静,安详,空灵,寂静,超凡入圣也不过如此

 

  不经意间的重逢


  总算见到你了——
  你站在领奖台上,手握证书
  浅浅的一笑,还是那么动人
  作为末流,我坐在台下的最后排
  远远的为你高兴
  因为你的文字是最自由的,你当之无愧

  这些年来,无数的人都来歌咏我们身边的这条大河
  ——好个“霓灯如龙下人间”——
  大河说不尽的沧桑全被掩饰在华灯初上的浮华下面
  我们不是李白,不需要为杨美女大书一笔
  当我看到你又落入这条不能免俗的大河时
  心头一亮,因为相信你能带着我们走出这条脱俗的大河
  果然,在“如此深深浅明明暗暗的往日怎么回忆起来都这样轻轻飘飘忽忽悠悠”的当下
  你带着“我们乘坐这条大河前行,生生不息”

  多年了,不经意间的重逢
  想不到会在此时,想不到会在惊心动魄的文字背后
  一个人下定决心不想再见他她,不想再打扰他她的生活的时候
  心境是灰暗的
  我只能小声对你说:开心点

 


  逝去的人是一座迷宫般的记忆


  逝去的人是一座迷宫般的记忆
  一座连接地上生灵和地下灵魂的宫殿
  一座枝丫蔓菱 纷繁复杂 密而又细的宫殿

  那些在地上痛苦的形体
  到了地下还能再度聚首
  还能高歌“晚来天欲雪,尚饮一杯否”

  此时 除了诗歌之外 还想到了蚯蚓
  这些无名小卒是打通阴阳两界的绝妙高手
  能否让它们捎去点点的慰藉

  有时 卑微的生命连这些无名小卒也不如
  它们尚能在阴阳两界自由出入 不需要身份证
  而他们呢

  他们能否像它们一样到阳光下吹吹风 透透气
  能否坐到那棵青树下
  一起再听听我们心目中的《二泉映月》

 

 


  能在现实中看到你要比在梦中梦到你更为真切可爱


  从黄昏到夜晚,我们一直在闲聊散步
  走过了湖边画眉一般轻描淡写的芳草地
  走过了耸立在小山顶上的玲珑寺院
  走过了明明暗暗深深浅浅的林间小道
  一直想在黑暗中拉拉你那只甩来甩去的玉手
  可是,从你身上飘逸出来的美
  让我不敢如此大胆,如此放肆
  我们就这么平静地走着、聊着

  送你到家门口
  你突然伸出手来与我握手道别
  两只手在一起
  仅仅是一两秒钟的事情
  却让我十分狂喜
  心里说,这是一双多么好的手啊
  谁拉到了这只手,谁就拉到了一生的快乐和幸福

  入睡的时候
  我想我会在梦里看到你
  第二天醒来,发现昨晚睡得又沉又死
  似乎已经过了做梦的年龄
  我想,这样更好——
  能在现实中看到你要比在梦中梦到你更为真切可爱

 

 

  天籁村速写

  1、
  这个村子
  不在乡镇
  不在山上
  不在河边

  如果真的以一个村子的诗意来亲近她
  那么你在这个世界上永远进不了这个村子

  2、
  一条条涨满各种欲望的街道
  直达这个村子的大门
  一盏盏奢华的灯火
  无法让你想像自己是走进了一个村子

  3、
  嚎叫 发泄 疯狂 震撼
  扭动的身体 在半明半暗中
  像舞动的 枝丫纷繁的 树
  抖落叶子
  抖落青春
  抖落梦想

  一张张俊俏的脸庞
  一双双迷惑的眼神
  一座座耸起的
  风华绝代的乳房
  在震耳欲聋的慢摇声中沉浮

  4、
  一叶扁舟
  在欲望的风波里
  穿越了
  早已不存在的长江三峡

  5、
  一杯美酒
  一位佳人
  无须言辞
  直达我心

  6、
  是什么
  点燃了沉寂的雪
  是什么
  让星星也跟着颤抖
  是什么
  总是上演不老的红颜
  是什么
  突然渴望一场雪崩的降临

  7、
  不,这不是一个村庄
  这是一座欲望的城堡

 

 

  你在水边稍来问候

  你在水边稍来问候——
  连续几天的阴雨
  冷,一日更甚一日
  怎么会有冬天的感觉?

  我答——
  怀想着一颗温暖的心就不会冷呀

  透过五百里的山川烟雨
  我看到一颗心开颜一笑
  呵呵
  刚刚逝去的春天又回来啦

 


  两个孩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两个的孩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无意中听到他们的对话:

  “你妈妈没有来接你,你爸爸呢?”
  “爸爸好久没有和我们住到一块啦。”

  “那时你多大啦?”
  “七岁。”

  “但你爸爸还是经常来接你嘛。”
  “是啊,爸爸这段时间没有来了。”

  “你比我幸福得多。”
  “为啥?”

  “我从小就没有见过我妈妈。”
  “她到那里去了?”

  “不知道,爸爸说等我再长大一些就知道了。”
  “哈哈,那我们可是同道之人了。”

  轻轻一语,像一阵风、一场雨
  让喧闹的大街也变得格外沉静

 


  明天,我们各自去旅行

  明天,你将去西藏,去布达拉宫
  后天,我将去南京,去秦淮河

  你说,以前我们都是一起出行
  我们在一起才好玩
  南京有哪样好玩的
  还不是一堆钢混结构的庞然大物
  再说,你不是喜欢佛学吗
  也该到布达拉宫朝圣了

  我随口说了一个去南京的理由——
  到南京去买我想看的书

  你差点笑掉大牙,说——
  跑那么几千公里,就为了那么几本破书
  你是不是疯啦
  等你买回来,我出十倍的价格一一收购

  我也哈哈大笑,却说不出内心的理由
  西藏,布达拉宫,我何尝不想去啊
  但今年不想去,因为我觉得去布达拉宫
  内心必须清净才能去
  我何尝不怀想我们一起去香港
  去桂河、去芭提雅的日子
  那些早上七点起床、晚上三点才回宾馆的日子
  那些把陌生地当做自家公园来玩的日子……
  我那把日日必须亲近的蝴蝶琴
  也是我俩从广州背回来的

  是啊,南京、苏杭有什么好去的呀
  好想去看看王羲之、王献之、张旭、白居易
  吴昌硕、黄宾虹、鲁迅……生活过的地方

  千年烟雨,物是人非
  他们用无痕岁月所聚集的精气神尚在

  我期待一位游人
  用手指着一方青草地对我说
  看,香山居士就坐在那儿
  如果没有人对我说
  那也何妨,我自己去找

 


  杨玉环从乡村来到都市


  杨玉环从乡村来到都市
  打电话叫我去接她,她说她走在大街上

  我全身的骨头都笑开了花
  丰肌玉骨的杨妹妹总算来到我身边了

  我开车出来,打电话问她具体在哪里?
  她说:“在一棵大树下面。”
  “老天,都市里有188棵大树,不知你在那棵树下?”
  “前面有个加油站。”
  “城里有32个加油站,你到底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这里有一块竖着的石头。”
  “城里立起的石头有98块,你再看看旁边还有哪样?”
  “有许许多多、一个不理一个、来来去去的人。”
  “你问问你身边的人那里是什么地方?”
  隔了一会,她说:“他们听不懂我说的话。”
  “你看看你周围建筑物上的字?”
  “哦,是玉皇天都大酒店。”

  到了天都大酒店,还是不见杨妹妹
  我又打电话问她在哪里?
  “你顺着路直直地开过来,就能见到我了。”
  “这里是十字路口,朝那条路直直地开过来?”
  “我再看看,这里有个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门口,见到了杨妹妹
  她反而责怪我白在这个城里活了十多年
  连这个鬼地方都不熟悉
  还开车到处乱跑呢

  气得半死的我连忙招手叫她上车
  然后对她说:“杨玉环啊杨玉环啊
  你最好还是呆在山里作你的空谷幽兰好了
  来到这个城市,只有被别人骗的份
  别人不把你卖了,连我都想把你卖了。”

 


  雪与冰的爱情

  你是从天上下来的
  带着与天俱来的贞洁和柔情

  你天使般的羽毛
  平添了这片贫瘠土地的丰饶与娇美
  也为诗人的开怀畅饮
  平添了八分醉意

  那纷纷扬扬、卿卿我我的雪哪
  独自在黑夜里一路狂奔
  等我一觉醒来
  你已是横亘在我心坎上的冰

  2010年6月8日于雨亭聊斋

 

  后附:

  冰的自述

  春天到了
  花儿鲜美动人
  但毕竟是短暂的
  过不了多久
  夏天到了
  雨季来了
  雨很美
  就像爱人的眼泪
  哗啦啦地落到了大地
  原本以为秋天到了
  秋风能把流下的泪吹干
  但无情的冬天到了
  下起了白茫茫的大雪
  过了一夜后
  把流下来的泪水
  及未吹干的泪水
  变成了一块块坚硬的冰
  然后就是等待
  等侍暖暖的春天来临
  用柔和的阳光来慢慢地融化 

 

 

  父亲打来电话


  夜晚,和朋友喝茶谈天
  远在小山村、七十三岁的父亲打来电话——
  平儿,刚刚是不是你打来电话
  刚刚我在做椿木雕花板
  你可好好的,我好好的
  每顿还能吃两碗饭……

  其实,刚才我没有给父亲打过电话
  可能是父亲听到电话响,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平儿
  父亲的挂念,让我不能不说是我打的电话
  让父亲高兴的心不至于一下子冷却下来

  有好长时间没有给父亲打过父亲的电话了
  父亲在小山村真的还好吗?
  回家的日子里,经常和儿时的伙伴在外喝酒
  喝到夜深,懒得回家,便在朋友处睡了
  第二天父亲声声责问——
  你还是一个回家的人?
  家里的饭也不回来吃
  家里的床也不回来睡
  你成了孤魂野鬼了

  近年来,父亲须发皆白
  与过去真的是判若两人
  曾经教我辨析过五音的慧耳
  越来越听不到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
  曾经教我挥毫拂琴的大手
  越来越松驰,越来越迟顿

  这只辛劳了大半生的手
  还在一天一天地为我们做雕花板
  还在一点一点地把最后的心血
  注入在红椿木板上
  注入在我们的血肉里

 

 


  真实女神

  你的短衣短裙
  和你的眼睛
  和你的短发——
  一样乌黑发亮

  除了那片乌黑
  你白皙的额头
  白皙的脖颈
  白皙的肩背
  白皙的手腕
  白皙的长腿
  一一水落石出
  闪耀着石雕般的光芒

  此外
  你前后左右摇曳的 苍绿耳坠
  涂得红之又红的 修长指甲
  玫瑰一样的 丰韵嘴唇
  清辉一样的 夺人气息
  夹在指间 点燃激情之夜的烟头
  还有天然的谈吐 爽朗的笑声  
  让你成为今夜的 真实女神


  模糊不清的坟茔和模糊不清的相片


  爷爷被枪杀那天
  老师带着还是学生的父亲
  去喊打倒爷爷的口号
  枪声一声,爷爷仆地挣扎
  为了节约子弹,又用刺刀补了一刀

  等大人抬走爷爷后
  父亲和小伙伴们奔走过去
  抢夺亮光闪闪的子弹壳
  父亲则在泥土里找到了热气尚存的子弹头

  这些60多年前的陈年旧事
  父亲觉得没有必要对我说起的必要
  就像那颗热气尚存的子弹头
  早已消失在遥远的记忆里
  根本没有必要重新寻找回来的理由

  今年年初,一个偶然的机会
  让我遇到了百里之外的迟焕豹老人
  从老人手中觅得一张民国三十年的照片
  上面有六人,其中就有一人是爷爷
  我翻拍冲洗五张后寄回老家
  可是,大伯、父亲等兄弟五人
  没有一个记得爷爷的面容

  民国三十年的时候
  我的父辈们有的出生没有几年
  有的刚出生,有的还没有出生
  那时的爷爷风华正茂
  在照片上端还题有
  “精神团结,努力报国”的笔迹

  无法识别出爷爷是谁
  我只好按照迟焕豹老人的原话告诉父亲
  后排右一就是爷爷
  父亲看后,笑了笑说,有点像

  相片上的六人均穿着破旧的国服——中山装
  背景是一道别致的雕花格子门
  左边的雕花凳上放着青瓷做的茶杯茶壶
  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喝茶谈天后拍下了这张照片
  又像是拍了这张照片后重新喝茶谈天,再续别情

  那个后排右一,面容消瘦
  目光清毅,手指细长的青年男子
  名春元,字正初,是村里的书法能手
  没有多少传说和历史记忆可以追述
  仅仅是在村里做过多年的私塾先生
  仅仅是拥有几块田产……
  他相片上的遗容,成了这个家族
  在哀牢山生活了五百年后留下的第一张脸谱  

  清明时节,来到爷爷坟前
  父亲伤感地说,按照李树昌大叔的说法——
  你爷爷就埋在这些乱坟里
  我们都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直到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
  也只能按李树昌大叔的辨认
  (当年是他亲手安葬爷爷的)
  他说这坟是你爷爷,我们只能说这坟是你爷爷了
  而今,李树昌大叔也早去世二十多年了

  望着村后的这个土堆
  难道我能说这不是爷爷的坟吗
  再看看手中的老相片
  难道我能说这不是爷爷的相片吗

 

 

  阿赫玛托娃的风雪

  一个女人
  让我从十八岁起
  一遍又一遍试图进入你的内心

  一本小书
  翻了又翻,破了又破
  不能释手,尚能常读常新

  一段悲伤胜过一段悲伤
  一场风雪赛过一场风雪
  彼得堡的风雪再大
  不能阻止你踽踽前行
  你风雪中的身影
  是茫茫天地间最动人的咏叹

  在这块广袤的土地上
  我一直寻觅
  你的欢愉
  你的眼泪
  你的炽热
  你的心弦
  那种雪花 甚至雪崩 一样的感觉
  多少年来 似有所得 却又一无所得

 


  书法,一种不期而遇的心迹

  自从仓颉从黑暗里抽走了
  那份自由飞舞的精灵
  他们便被紧锁在坚硬冰冷的
  龙骨 青铜 石头之上

  好不容易有一天遇到了
  竹简 素帛 宣纸
  他们是那样惊喜狂奔
  一路激发出大江东去的绝唱

  浓重 纤细 苍凉 悲壮的笔触
  无不是千古以来 不期而遇的心迹

 

  女神居住的城市

  一座小城 在山那边 静卧了千年
  我在山这边 生活了十多年
  多少次走过这方有山有水有灵的滇中土地
  却从来没有从内心里走进身边的这座千年古城

  多年来 我听到的大多是 
  对这座城市的误读和误解
  乃至于散落在无聊饭局上
  搜肠刮肚般的冷嘲和热笑

  这一次
  置身于熟悉而又陌生的小城
  一座座清清静静的院落
  一株株老树桩上长出的新芽
  一盆盆自由舒展 安逸闲适的兰花
  一曲曲“修贞女”缠绵萦回 柔婉清丽的洞经古乐
  还有被徐霞客惊叹为“冠于南土”的朵朵茶花
  还有一位娴静 优雅 焕发出
  古典辉煌和现代气息的妙龄女郎

  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高手——
  善弹琵琶的杨升庵 和朋友们
  席地坐于长街上 金石之声啸于云霄
  唱“自是人生不寻乐,莼鲈何必羡江东”
  酒酣和歌 撮拨到晓

  对于这座千年小城——
  就像是对于身边的这位女郎——
  一边是哭泣的玫瑰
  一边是真实的女神
  她的美 让人无从下手去描述
  只好转而去描述她居住的城市

 


  汉字的消亡和等待

  一条很小很小的河
  弯弯曲曲地流过这个城市
  城里人硬是把它称作大河
  一叫就是五六百年

  如今 到河边玩的人很多
  走进河边图书馆的人很少
  随着一波又一波的网络时代的到来
  这些晧首穷经的典籍有没有存在的可能

  每次 读荷马史诗的时候
  心想 再壮美的史诗
  却不能承载起 这个民族的文字
  我们的方块字 会不会也像它一样沉寂河底

  如果那么一天到来
  我们如何来解读屈原 太白 杜甫
  会不会像解读荷马史诗一样
  不需要古希腊文就能直接进入荷马的内心

  我们总是硬生生地割断了
  一个时代与一个时代的连接
  就像面前的这条小河
  我们还要骄傲地称它为大河

  在这片土地上 在这条被称为大河的泥沙中
  自由而纯净的语言 经过流失和消亡之后
  我们的谈吐 是否沦为两个字 是与否
  我们的赞许 是否沦为两个字 美与丑

 


  接近于阳光或者月光

  ——致寒人居士


  子夜里 一只瘦鼠匆忙间掉到你的被子上
  你手提梢棒 满屋子打杀
  追来赶去 折腾半天
  既打不死又赶不走 小小的瘦鼠
  你只好抖抖被子 重重地躺到床上
  任由这个小精灵鬼 啃咬你的心魂

  你喜欢美食 但你知道
  世界上再美的美食 也只能饱餐一顿
  你还知道 啃面包 喝稀饭 吃咸菜的滋味
  仅仅是满足一下 肠胃的嘀咕
  也胜过看一场电影 看一场足球
  看一本书 弹一张琴

  你和女友在一楼的小屋里做爱
  你喜欢听女友欢畅的叫声
  她却不敢大声地叫出声来
  以免不隔音的墙会一下子裂开
  以免临街的脚步声会突然停下来

  吊在铁线上的衣服
  挣扎出命运清脆的滴水声
  这些慢慢拉长的声音
  这些失落的小小水滴
  能否做到水滴石穿

  你渴望拥有一本字典
  这本字典里有你的爱
  你的欲望和你的幸福
  你渴望拥有一小套房子
  住在高高的楼层上
  以便更接近于阳光或者月光

 

 


  江南行(全篇)


  1、初识梅雨

  雨 很轻 很柔 很凉
  像极细极细的珠子落下
  像感觉不到的点点初吻
  可是 这初吻
  拖得温柔而又漫长
  好多天了
  还是扯不断的思绪和惆怅


  2、夫子庙

  夫子庙 秦淮河
  走得如此亲近
  如同一对亲兄干妹
  过去 这里批发青春和情感
  而今 这里批发手饰和扇子
  夫子在高高的红墙里
  应该是不为所动吧
  静静地听夫子的声音
  有时 夫子也是一个
  随遇而安的人哪
  市场很大 夫子庙很小
  这有什么关系呢
  佛不是用来供奉在高高的庙堂上
  佛应该是敬奉在心里
  开示在言行举止之中
  夫子 也当如此


  3、二泉映月

  相隔不过短短的半个多世纪
  一生中却有那么多解不开的疑团
  千百次倾听心灵史上最悲情的传奇
  历史的光芒也逃不出你感情的黑洞
  整天奔忙
  为的是晚上能睡上一张舒心的床
  一生奔波
  为的是一颗安稳的心留给后世
  在彷徨中求希望
  在痛楚中得涅槃
  叹人世之凄苦
  独怆然而涕下
  来生 不可能有来生
  所以 今生今世 只爱你


  4、西湖的神话与传说

  走过白娘子走过的石桥
  走过祝英台就读的书院
  看看江南的草
  听听江南的风
  湿一湿江南的雨
  禁不住想 这是恋爱的天堂
  我的女神呢 她在哪里 她现在在做什么
  下雨了 是不是像平常一样没有带伞
  是不是也避雨在哪一家的 屋檐下


  5、西泠印社里的吴昌硕铜像

  没有人为的拔高——
  眼前的这座半身青铜雕像
  一代宗师 吴昌硕
  质朴 敦厚 平和 简静
  没有要说出话来的样子
  也没有在构思作品时的样子
  一位长者
  挥刀求印
  以印印心
  以心传世


  6、在画家张建群的书斋里

  一位家长带着刚学画的孩子来拜访张建群
  孩子好奇地问——
  老师的辫子为什么比娘娘的辫子还长
  我们笑了
  画家也笑了 他说——
  你没有看到古代人是不理发的
  每一个人都有长长的辫子
  因为老师是古人
  是从古代来的
  当然不用理发啦

  客厅里左右靠墙角各有两张长长的画桌
  与客厅相对的另一间房子里也有一张画桌
  画家就在这张画桌上习字作画
  他的书法宗八大山人
  画风也有八大的影子
  细部有兼工写的成分
  喝茶 饮酒 参禅
  则是生命的另外一部分奢华品

  八大山人的自然 简约 朴茂
  不仅融入在他的书法绘画中
  也融入在他“躲进小楼成一统”的生活里
  一心作画
  一心参禅
  不二法门
  自然为上
  苍劲圆秀
  清逸横生
  不染繁杂
  六根清静

  这片喧嚣之地
  有如此清静之人
  真是——
  自古画师非凡士
  此地风物属诗人


  7、吊吴冠中

  到了开启吴冠中艺术大门的秀美之地
  和朋友不约而同谈到了先生的——
  一片清静之地上的一片肃静之美……
  第二天却听到了先生不幸去世的消息
  本来今天打算去看黄宾虹去看潘天寿
  突然想起先生的话——
  一百个齐白石抵不过一个鲁迅
  想起先生两年前画的《野草》——
  鲁迅的头颅枕着野草而眠
  其实画面上野草少得可怜
  鲁迅头颅周围
  是如他的须发一样的一片黑暗
  在如此黑暗中  
  只有那么几片新鲜青绿的野草在闪动

  于是 独自一人
  梅雨中 前往绍兴


  8、王羲之的忏悔

  绍兴城里 蕺山麓下的戒珠寺
  依山临街 坐北朝南
  原本不是寺庙
  却是王羲之故宅
  当年 王羲之住在此宅时
  失落一颗掌上明珠
  怀疑是一位与他过往甚密的老僧所窃
  老僧得知自己的友情被怀疑后
  不作任何解释 以死明志
  后来发现 明珠被家中的白鹅所误吞
  王追悔莫及 舍宅为寺 永久纪念老僧

  一段小小的记载
  不亚于那场名动千古的兰亭雅会
  我们的历史 大都记载无限 无上之光荣
  很少让人看到圣人的丁点劣迹或者一丝忏悔
  我想 戒珠寺之后的王羲之
  才是历史上最真实的书圣


  9、路近城南已怕行

  除去那些子虚乌有的
  四大神话和四大传说之外
  沈园里的故事才是历史上
  有着切肤之痛的不朽传说
  断云悲歌 诗境爱意
  春波惊鸿 残壁遗恨
  孤鹤哀鸣 宫墙怨柳
  踏雪问梅 诗书飘香……
  看看这些景点的题名也让人神伤

  翻遍鲁迅的文集
  在先生的文章里没有出现过
  离他家仅百十米的沈园和青藤书屋
  先生的文章里有好几篇是写这片故土的
  但先生一个字也没有透露出来

  一座园林 一堵墙壁
  一首词 了断了一位痴情怨女的生死
  一介书生 从青丝到白发
  用一生来守望那堵无法打破的墙壁
  到了此地 再美丽的言辞也唱不出陆游的心底之痛
  只能吟咏放翁的诗句——
  伤心桥下春波绿
  曾是惊鸿照影来
  ……
  也信美人终作土
  不堪幽梦太匆匆
  ……


  10、青藤书屋

  小巷深处 掩藏着的小小的青藤书屋
  我是要到鲁迅故居的路上方才看到的
  一路狂喜 奔了进去
  青瓦青墙 幽幽静静
  乌漆大门内有个小小的园林
  青草 红花 兰草 竹子 芭蕉 葡萄架
  还有那棵有名的屋角上缠绕的老藤
  如此精致幽雅之地 适宜读书 写作 作画
  可是 就是这么一个好地方 活活把一个
  “光芒夜半惊鬼神”的“旷世奇才”逼疯了
  或者可以这样说 他用另一双眼睛来看世界
  才看出这世界疯了

  还有一种说法——
  他不是装疯 是真疯
  他所有的成就就在于
  他没有装疯而是真疯

  更有一种说法——
  世人以愤世嫉俗为清高
  珠不知这清高本身就落入了俗套
  所以 以平庸攻击平庸 还不如索性平庸

  站在那幅“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的画前
  淡远的笔墨 寂静的意旨 没有因玩弄笔墨而散失灵性
  觉得青藤老人 没有清高态 没有疯狂态
  他的心境是纯净的 像无声的雪


  11、书法老人沈长轩

  吃过晚饭 漫步在绍兴街头
  无意中看到了一个人的爨宝体书法
  一时间 如见故人
  古拙 典雅 遒劲 清朗 别具神韵
  再细看落款 原来是沈长轩老人所书

  今年八十七的老人 曾师从书法名手周庸邨
  每个城市的都有的“招商银行”字样 便是出自老人之手
  爨宝子碑建成之时 距王羲之逝世仅约30年
  清代乾隆末年在云南出土 道光年间受世人注目
  此碑   不法 不名 不笔 不汉
  有的是刀味 石味 民间味 野蛮味
  后来的康有为尊之为“真书鼻祖”  
  想不到 爨宝体书法在其出土的千里之外找到了知音
  经过得周庸邨 秦萼生 沈长轩等几代人的努力  
  在江南重放璀璨之光

  有人问 沈长轩的字如何 名气多大 
  价格多高 我均笑而不答
  一位老者能为你题字 足当值得一生敬重了
  我有幸在书圣故里见到老人 畅谈书艺 
  临别之际 老人还赠书法作品一帧
  甚喜 甚喜


  12、莫道女儿非英物

  我常想 江南 如此温柔富贵乡
  其性格应该也是温文尔雅的吧
  但是 走进绍兴 走进秋瑾故居
  我恍然明白 在其温文的一面
  却是侠的刚强 是卧薪尝胆式的坚韧不拔
  鉴湖女侠的相片挂在她的居室里
  眉宇清秀 目光明净 神态娴淑
  却是侠肝义胆 诗文并茂的大家才女
  江南的雨里
  也有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时候


  13、鲁迅故居

  先生的小说和散文
  大部分可当自传或者回忆录来读
  至于随便虚拟一个人名来化世
  不过是小说家惯用的瞒天过海的手法

  在先生的笔下有明确记载——
  他们生活多年的老屋
  连同那片天机浪漫的百草园
  早已经卖给别人了

  而今 不仅百草园 是半条街
  以及半条街对面的三昧书屋
  以及咸亨酒店 东昌坊口 塔子桥
  土谷祠 长庆寺 恒济当铺……
  也属于鲁迅纪念馆的一部分了
  成为一个原汁原味解读鲁迅作品
  品味鲁迅笔下风物 感受鲁迅当年
  生活情境的一个盛大的真实场所

  那个可恨可憎的小人物 聊避风雨的土谷祠
  也焕然一新 光彩夺目
  还有当今书法名家的题匾
  阿Q当年被砍头 不 是被枪杀的时候
  想到的是“二十年后又是一条……”
  他绝对想不到死后还会有这份荣光吧

  每次读先生的文字
  遍身都是凉的
  先生的功德
  来自于给国人思考的力量

  在先生北京的故居里
  看到了那两棵与先生对话的枣树
  在这里 看到了瘦的诗人
  将眼泪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


  14、带几个诗人回家

  一直对金陵刻经处充满敬意
  书柜里的部分经书即是那里印的
  离飞机起飞还有六个小时
  首先想到的是到刻经处看看

  问问行人 他们说这里离那里太远
  附近倒是有一个 南京最大的书城
  也罢 也罢
  只能在梦中追寻那个功德无量的道场了

  转身到了南京书城 却是另一番收获
  虽然没有找到被我遗失的 聂鲁达
  却觅得 阿多尼斯 特拉克尔 霍梅尼
  阿波利奈尔 四位诗人的诗集 回家 


  15、别江南

  款款清风
  绵绵细雨
  此地一别
  关山万里
  相拥入梦
  相期何时


  2010年6月21至6月30日行吟于南京至绍兴途中

 

 


  听到女神的歌声

  他们说你们唱歌是一把好手
  我将信将疑  
  待到你们一展歌喉的时候
  我的心底亮了
  听到了一世不忘记的歌声
  不仅你的歌声感人
  你唱歌的神态也楚楚动人
  别人唱歌 注重的是音质的好坏
  你的歌吟 由声生情 由情感人
  还有一种不世出的风姿神韵让人着迷
  这种情怀 叫人情不自禁地想拉拉你的手  

  此时 女神的歌声虽然不如你
  但却是另一种风味——
  她的声音中带有一种难得的 童声
  晶莹圆润 是一种发自天籁的声音 
  说到这里 你又说我在吹牛了
  不是的 你们忘了——
  虽然我不会唱歌 但我是抚琴之人  
  声音的细微差别变化 我都能听出来
  别人听到你们唱歌 只会说好好好
  但我能把你们的好处 一一说出来
  一双妙手 一双能听懂音乐的耳朵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是
  有一颗 能感知别人心灵的童心

 

 

  早该崩溃的偶像

  酒吧里 很多人把赌注押在了阿根廷队上
  不是因为阿根廷队无懈可击
  而是因为还在迷恋八十万禁军总教头
  ——马拉多纳的无上荣光

  最终 德国队也没有想到
  他们会以四比零的重拳打碎了贴金的偶像
  一时间 崩溃之后倾塌的声音
  塞满了小小的夜猫子酒吧

  神话的时代早已结束
  偶像的时代早已开始
  却是漫漫无期 到如今
  好像还是重新的开始

 

 

  千年的修行方能找到

  一个愿望
  长年不化
  如一个光环
  不时闪现在头顶——
  在红尘里寻找所谓的知己

  并非 一定要——
  可以重温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故事
  可以读书 可以听琴 可以写字
  每天还可以为 品品美美的美食
  这些都不重要 其实 很简单
  仅仅是说说 心 里 话

  那些念念在兹的人儿
  那些心如菩萨的好友
  从身边静静地走过
  如清风不能留痕
  似流水不能有期

  他们的那颗芳心
  无不在苦苦寻觅
  一阵又一阵的失落
  无不是空空洞洞
  吹过野草尖上的风

  红尘里的素颜
  人世间或许会有
  只是暂时没有遇到
  即便是那千年的小妖
  大概也需要千年的修行方能找到

 

 


  侠客梦

  每代人都怀有这么一个梦想
  即便没有 也喜欢看看打打杀杀的热闹
  杨露禅 霍元甲 杜心五 王芗斋……
  确实有那么一些大师让我们看到了侠的影子

  生活在如此时代
  忘不了唐诗宋词的浸染
  忘不了枯燥乏味的日子里——
  还会有那么一个  代代痴迷的 悲哀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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