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亭诗草（下）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0-11-10 07:46:53

雨亭诗草（下）

十八岁，我的红陶（长诗）

　　1、
　　陶　今晚月光很好
　　江水茫茫　思念如山
　　顺着月光　情欲纷飞
　　飞溅到我眼里　心里　灵魂深处

　　2、
　　许久不见你会说话的明眸
　　许久听不到你温存的话语
　　今晚　不知你的扁舟
　　到底是顺着哪条江水滚滚而下

　　3、
　　爱的徒劳　世事的悲伤
　　让我猛然惊醒——
　　当初你在我身边
　　原来如此　亲近　多情

　　4、
　　那时　好多人在你面前信誓旦旦
　　而我却远远地躲在他们身后
　　相信凭着一颗赤子之心
　　就可以进入你的内心

　　5、
　　我一直相信　我的琴弦
　　能够撼动你的芳心
　　我的小舟
　　能够寄托你片片的相思

　　6、
　　陶
　　没有你
　　我的琴弦之歌
　　将在秋风中老去

　　7、
　　南坡像一道青春的瀑布
　　一下子就跌下了无底的深渊
　　南坡上深深浅浅的一串串足迹
　　深　幽　静　茂　一片草连着一片草

　　8、
　　忧伤
　　不是一池平淡的死水
　　忧伤的心境里
　　也有一种宁静的凄美

　　9、
　　我在迷梦中
　　听到你轻声的呼唤
　　空虚的心儿
　　忽尔被一阵莫名其妙的悲喜充实

　　10、
　　我记起那些残缺破碎的微笑
　　这么多年了　也许你从来不会注意到
　　它们虽然已消失　已散落
　　但它们毕竟还在

　　11、
　　如今　每次拉起你熟悉的二胡曲
　　我是感到多么空虚　多么惆怅
　　就像那些失去灵魂的雨滴
　　总是蔌蔌地钻进草丛中来

　　12、
　　朦朦的天
　　淡淡的雾
　　湿湿的空气
　　隐隐的松树

　　13、
　　枯黄的衰草地上
　　抹满了白粉似的繁霜
　　别离的心里
　　潜伏着辛酸的泪水

　　14、
　　为什么我能给你的　或是你能接受的
　　仅是友谊　而不是爱情
　　并非习俗的偏见
　　并非虚设的游戏

　　15、
　　与命运抗争
　　到底需要多少的智慧和勇气
　　不懂退让的人
　　永远只能是弱者

　　16、
　　寒风里渗进来的琴声是忧郁的
　　风在飘
　　灯火在颤动
　　琴声在摇曳

　　17、
　　渴望见到你
　　也害怕见到你
　　不久就能见到你
　　却也是那么遥远哪

　　18、
　　如如不动的时间
　　何尝不是一个老顽童
　　它恶狠狠地把我们分离
　　也欢天喜地让我们重逢

　　19、
　　遥远的思念
　　不绝的情思
　　在相逢的前头
　　埋下的是一粒粒金黄的种子

　　20、
　　有那么一天
　　即使不能拉到你的双手
　　我也甘心去做沙粒
　　去做尘埃　去做野草

　　21、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
　　但不要把这种天赋当作一种资本
　　上天为了弥补我们自身的缺憾
　　还给我们一种法门　叫做修行

　　22、
　　久别重逢　
　　激动的心情带着我们越过
　　八十年代末的最后一秒时
　　我们内心的热血变成了沉默的欢呼

　　23、
　　微笑与痛苦
　　甜美与忧伤
　　灵与肉　生与死
　　汇聚在这什么也不是的短短的一秒里

　　24、
　　可是　当时我们好兴奋
　　像如水的月光洗过青青的草地
　　像热情的晨光吻过高高的山岗
　　仿佛是这个世界被我们握在了手里

　　25
　　这些风雨不蚀的记忆
　　让我时时想起
　　江南的草
　　江南的雨

　　26、
　　望着高远的夜空
　　我倒相信
　　现实不过是昙花一现
　　梦有时倒是真的

　　27、
　　陶　你是否知道
　　我在潮湿的南风里听到你的叹息
　　我小心翼翼地珍藏着你的片片微笑
　　我穿过黑夜之路去寻找你远去的足迹

　　28、
　　思念　只是在伤口上不断撒盐
　　往昔　只是叶尖上的一点露珠
　　下一轮的相逢　难道
　　也是落花触到了衰草

　　29、
　　这里的明净夜空
　　让万家灯火染得发红发紫
　　火车在半夜里的长鸣
　　传达着这个城市无奈

　　30、
　　一颗闪亮的星星蓦然坠落
　　没有悲叹　没有哭泣
　　她无声地　轻盈消逝
　　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瞬间启示

　　31、
　　不该用夜莺的呼唤
　　吹开玫瑰的花瓣
　　不该用六弦琴敲开
　　你神圣的心扉

　　32、
　　想把它说破
　　也怕你笑话
　　想把它埋在心底
　　心灵的小舟又难以承载

　　33、
　　偶尔收到你的来信
　　每一个字都敲击出我心灵的回音
　　绿的生命里
　　有着抒写不完的情怀

　　34、
　　像是千古之爱横亘在你我之间
　　悠长的思绪却越过了生死之门
　　一些思绪　几多感叹
　　爬满了一张又一张的白纸

　　35、
　　慢慢嚼着你信中的诗句　　
　　为了更好让你的温情
　　在体内长久地飘荡
　　不急于翻过这生命的一页

　　36、
　　白天似乎失去了你
　　晚上却把你从梦中找回
　　可是　你幻来幻去　空虚而实在
　　拉不到你的手　更猜不透你的心

　　37、
　　雨
　　又来敲打我的窗口
　　如拧不断的情丝浅吟
　　哦　雨的梦　梦的诗

　　38、
　　陶
　　哪怕风雨之夜没有一点星光
　　哪怕我会滑倒　滑倒　再滑倒
　　我也会摸索着走过这条泥泞之路

　　39、
　　闪电　瞬间照亮了我
　　又瞬间把我投入混乱的黑暗
　　任风雨如何践踏我的心魂
　　迈向你的步伐一直没有改变

　　40、
　　淅淅沥沥的阴雨
　　笼罩着诺大的城市
　　多少次你曾经在雨中消失
　　多少次你又踏着潮湿的草地而来

　　41、
　　今夜
　　又有一颗星星在雨后天晴的天幕上
　　默默书写着——
　　春的记忆　夏的伤愁

　　42、
　　可是　这一天　十八岁
　　我收到了你给我的绝望的信
　　那一刻　我青春的坟茔
　　顿时长满了艾蒿和野草　　
　　
　　43、
　　黄叶飘落　暗香凋零
　　岁月在尘土中化为泥土
　　我只能捧起泥土
　　烧成记忆的红陶

心头一丝一丝地下雨

　　得知你来到这个城市
　　我的心像膨涨的白云
　　一下子涨满了灿烂的天空
　　平时不抽烟的我
　　为你悄悄买下了精美的香烟
　　香烟在你指间缓缓燃烧的姿势
　　更加点燃了你的激情你的美丽
　　我还答应你，晚上带你去看——
　　你小时候只去过一回的九龙池
　　让童年纯净的心境重新回到你心里来

　　可是，下班的时候
　　一个无法挪开的饭局捆住了我的手脚
　　我只好打电话对你说，你等着
　　我这边应付完就过来接你
　　你说，没关系，你忙你的

　　这边是七八个烂汉
　　不得不和他们喝下了
　　一杯接一杯的苦酒
　　不得不和他们说着许多无聊的话题——
　　什么女人最好玩，什么朝鲜最穷
　　什么美国的炮弹又落到了哪个穷国的头上
　　从六点到十一点，磨掉了五个小时的苍白时光
　　不是这回才知道，我们浪费时间是多么可怜
　　我们和所爱的人在一起的黄金时间是多么的少

　　喝醉了，后来不知是怎么与你打电话的
　　第二天醒来，看到昨晚给你发的短讯——
　　真的对不起了，我的女神
　　还有你回的短讯，只有轻轻松松的两个字：没事
　　再给你打电话，说今天是星期六
　　我可以带你到我们想去的地方去
　　可是，你已经做上了回家的车子
　　你说，有缘人总会有机会相见的
　　我无言以对，昨天那膨涨的白云
　　开始在我的心头一丝一丝地下雨

　寻求那份清音
　
　　这么多年来你写下了数百万的文字
　　这不等于说你已成了记录历史的人
　　外行的朋友看着这些东东说
　　呵呵　著作等身　名不虚传

　　你有自知之明　知道它们是
　　一堆尘埃　一堆垃圾　一堆粪草
　　因为自古以来从事这个行业的人
　　没有哪篇奇文可以传唱千古

　　然而
　　就像农民站立在田野一样
　　有了这块田地
　　你还得耕耘下去

　　你的朋友说过——
　　有一种生活叫做“耕”
　　有一种精神叫做“吃苦”
　　有一种信仰叫做“坚韧不拔”
　　
　　你喜欢这种近于基督一般的启示录
　　你努力着将零落的泥土烧成记忆的红陶
　　你努力着在记忆深处挖掘出生活的金矿
　　你努力着在凌乱的杂声中寻求那份清音

幽居在你我伤痛的山谷里等你归来

　　亲爱的，秋风还没有舞动
　　才不过是立秋的第一天
　　你就在忧伤的风口
　　即将踏上北去的列车

　　可是，在那心碎的窗口
　　你依然笑着对我说——
　　亲爱的猪猪
　　你还是要像平常一样开开心心地等我回来

　　是的，落叶的秋风还没有吹起
　　冻骨的冰雪也还远没有到来
　　不管面对怎样的风花雪月
　　我依然幽居在你我伤痛的山谷里等你归来

华溪访友

　　一、赤子之心

　　你在小山村里
　　犹如说是一个教师
　　不如说你是一个农民

　　二十多年来
　　你除了用心栽培那些小小的顽童外
　　还用心来栽种年迈父母的那块田地

　　十年前，我来华溪找你
　　天黑了，你还在田野里挥汗如雨
　　而今，十年过去，你还是如此

　　我说，智勇，你太辛苦了
　　即使是做古代一样的山人
　　也没有你这般辛苦哪

　　你说，田地是父母的命根子
　　我不下田地，他们就要下田地
　　我只能自己去做，才能让他们少下田地

　　你的赤子之心
　　像闪电一样
　　击中我脆弱的心脏

　　二、人生不过一种心态而已

　　一条清溪
　　一座小镇
　　四围青山
　　万亩桔园
　　这就是你居住的小山村

　　而今
　　正是桔子熟时
　　远远望去
　　成熟得发黄发红的星星
　　隐居在一片一片的青绿里

　　五年前，我们曾在这片青绿里对弈
　　现在，我们又在这里摆上了橙黄的棋盘
　　不为胜负，只为多年来只想和你下一盘棋
　　下毕，你苍然一笑，说——
　　人生不过一种心态而已

中国文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一种病代代相传——
　　我们学会了贬，学会了贱
　　学会了糟蹋，学会了硬伤

　　我们把夫子贬为孔老二
　　把我们的老师贬为臭老九
　　把李白海子顾城贬为疯子
　　贬了80后，再贬90后……

　　不知从什么起
　　我们把单纯糟蹋成邪恶
　　把欲望践踏成随便玩玩
　　把诺言诋毁成纸上谈兵

　　在我们的历史长河中
　　尽管也有“文人相亲”的时代
　　但那时也还有“建安风骨”
　　有“竹林七贤”，有“对酒当歌”

　　我们打倒了所有的偶像
　　却在内心里
　　为自己竖立了
　　更为可怕的偶像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风流傥荡的中国文人
　　也被作贱成又酸又腐的小东东
　　作贱成一无是处的、可恶可恨的寄生虫

　　呵呵，这些都不可怕
　　再辉煌再灿烂的历史
　　也是由良知的文人来抒写
　　可怕的是那颗心不是弄丢了，就是叫狗吃了

你不在的日子

　　光阴松松垮垮地挂在窗子上
　　犹如那把多日不弹的八弦琴
　　琴弦松驰，落满尘埃
　　我懒得把光阴进行黄金分割
　　任由寂寞随夜而来

　　小屋里没有你爽朗的笑声
　　便到书架上寻找那些流逝的声音
　　翻翻这本，看看那本
　　没有一点心思把一首诗
　　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下去

　　已是凌晨二点多了
　　还这样折腾自己
　　很累很困
　　很想入眠
　　合上眼
　　看到的　是你
　　光滑柔顺丰腴甜美的身子
　　听到的　是你
　　均匀绵长安详宁静的呼吸

火把节，想为一位老人作画

　　山顶上，大青树下坐着的老人
　　打开了一个已经褪色的荷包
　　为我们打开了
　　一个少女的记忆

　　老人说，六十年前，我十六岁
　　他十八岁，就在这棵青树下相遇
　　他给我这个荷包，叫我等着他……
　　老人说不下去，洒下了六十年来的泪水

　　周围有相机的人哗啦哗啦地拍下了
　　感动心灵就感动世界的瞬间
　　我没有拍
　　独自走开了

　　此时，篝火刺破了山顶
　　刺破了那一抹苍蓝
　　大地上随处闪耀着
　　火一样的少女

　　现在，“随便”弥漫在生活的角落里
　　可以拥抱，可以接吻，可以上床
　　可以换女友，可以打着灯笼去找
　　但到哪里去寻找哪滴真挚的泪水

博士归来

　　在华盛顿八年，你总算回来了
　　留美博士也是人，也有俗气的时候
　　你说，在中国，在云南，留美博士毕竟不多
　　接着，你又说，可是，你们什么都有了
　　老婆、孩子、房子和车子
　　我什么也没有，我只想找个女人结婚

　　这种大实话，让我们大笑起来
　　于是，我们跟你开起玩笑——
　　留美八年，回到中国的第一句话即是
　　找个女人结婚，太让人好笑了
　　你却认真地说——
　　是的，这是一个最现实的问题

听李大叔和森弟弹琴

　　中秋前夜，小县城的夜晚清静无奇
　　想到画家好友那里去看他的新作
　　打了电话，没人接
　　他总是这个样子
　　除了哲学与作画，其余似乎是多余的
　　随后联系上永新，他高兴地说——
　　我父亲也在，过来听他弹三弦，我把阿森也叫过来

　　大叔住在三楼，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喝酒还没散
　　大叔起身握着我的手说，今天才见面，整整两年了
　　酒过三巡，大叔听我弹了一曲后说——
　　你还没有放开，换把还不够神速
　　弹一首曲子要全身心地投入
　　不仅是力，而且是情

　　大叔的三弦流畅而张扬，任性而侠情
　　捻法疏而劲，轮法密而清
　　音量宏大，音域宽广，音色刚健
　　慢而不断，快而不乱
　　得拂琴三味，有太白遗风

　　森弟来了，永新递吉它给他
　　他一点也不推辞，低着头狂弹《西班牙斗牛士》
　　接着又弹迷人的《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
　　他的琴声颗粒性强，像一串一串晶莹的珍珠
　　可以用阳光一般的金丝把它们穿戴起来
　　清晰，不含混，且有光泽
　　声音强时，不粗糙刺耳
　　声音弱时，不软弱无力

　　多年来，森弟一直钟情于古典
　　一直缔造着古典精神和古典神话
　　绚丽、灿烂、辉煌
　　多情、摇曳、迷离

兄弟分手，何尝不好

　　早年读《风筝》的时候
　　曾经被先生的兄弟情谊一遍遍地打动
　　后来，慢慢地知道，先生的兄弟情谊
　　并非如先生所描述的那么美好——
　　全然忘却，毫无怨恨

　　决裂最终出现在一个大家庭式的四合院里
　　当时下着苦雨，愤怒的周作人
　　把鲁迅的书籍扔到了大街上……
　　之后，鲁迅和母亲及朱安搬出了这个大家庭

　　自此，兄弟两人走上了两条路
　　《风筝》也就是在1925年年初写的
　　鲁迅始终挂念着自己的兄弟
　　然而，兄弟之谊已经是拉不回了，这种隔膜
　　直到数十年后的海婴白发苍苍时也是如此

　　先生是百年、千年以来第一位
　　被国人誉为“民族魂”而托体同山阿的人
　　周作人则是在又一个动乱的年代里悄悄去世的知堂老人
　　先生以猛药救国，至死一个都不饶恕
　　可敬可叹，可伤可感
　　周作人走的却是闲适一路，虽然雨是苦的
　　但是人生中也还有乐趣可言

　　先生的文章，每每写到情谊之处
　　无不有撼人之笔，如《故乡》
　　有关爱情，先生仅有《伤逝》一篇
　　算不得先生最好的文章
　　里面有句名言，历来受人传颂——
　　爱情必须时时更新，生长，创造
　　实际上没有说到爱的根子上去
　　两个人在一起，应该自然而然
　　心性自露，为何还要用心
　　去迎合、去更新、去创造
　　这不太累了吗？

　　兄弟分手，在所难免，人都要长大的
　　都得有自己的思想，都得走自己的路
　　所以，鲁迅也才成其为鲁迅
　　知堂老人也才成其为知堂老人
　　所以，兄弟分手，何尝不好

我诗多是别君词

　　读唐诗，往往忽视一人
　　与白居易并称“元白”的元稹
　　其实，我们熟悉他的被历代奉为绝句上品的诗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元稹小白居易七岁，在白之前过早地离开了人世
　　但他却在生前为乐天编辑了《白氏长庆集》
　　俩人的相遇，犹如万里长空之中的两颗星星
　　相追相随，思绪如弦，一生牵挂，直到终老　　
　　
　　对于元来说，深知交友不易，知己更难
　　所以在《和乐天感鹤》中说——
　　既可习为饱，亦可薰为荃
　　平淡的诗句后面，隐含着多少的胸中块垒

　　残灯无焰影憧憧
　　灯，应是十彩光焰、摇曳多姿的
　　英雄在灯下更见光彩，女人在灯下犹显动人
　　可是，此时，就连灯影也是飘忽不定
　　阴暗可怕，夜境、病境、愁境、困境
　　一并带出而不可收，既惊又险又无法　　
　　　　
　　上阳人，红颜暗老白发新……
　　基调凄苦，难于安眠
　　既是悲时、悲人，也是悲己
　　生逢白居易的时代，元没有周瑜的小心眼
　　他拥抱白，拥抱苍天大地
　　
　　而今
　　一灯独照
　　品读元白
　　知道什么叫做
　　难于割舍和不可割舍
　　